王二轉了轉脖子,活動活動關節,懶洋洋地道:“萬歲爺真要是看我不順眼,那也是沒法子的事。”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
武媚七竅玲瓏心,這一段日子處下來,王二是個什麼人怎會不曉,情知跟他空口講白話純粹枉費工夫,需得拿些事實來說話,“皇上麵前暫且不提,當初吳王隻憑謝非一句話,險些便要你的的小命,你卻不想想為什麼?”
王二哼了哼,道:“吳王位高勢大,當時又是情勢緊迫,我不跑路還能怎樣?”
武媚頗不以為然,“吳王固然位高權重,卻又何嚐不是欺你根基太淺,你若是有些勢力,即便當真有甚把柄,亦需權衡一下輕重,哪裏敢要拿便拿?別個不說,單講並州房遺則,你是最清楚不過,明明誅之有餘,到頭來,卻隻是個丟官罷爵罰些銀錢。你自思量,我說的是也不是?”
這個道理王二何嚐不知,隻不過從來沒想得如此透徹,如今被武媚直口直麵道了出來,登時為之語結,再說不出半個不字。
武媚瞧他神情,有所觸動,趁熱打鐵道:“你又不比哪個笨,與其他日有個好歹空自遺恨,不若趁著現今皇上跟前青睞有加,做出一番功業來,到時候,管他甚麼吳王荊王,誰又能奈你何!”
一番話說得是言辭切切,王二雖是性懶,終歸年少血氣,再想想自己與吳王恪等人的糾葛,不說怕不怕,次次撞見總是有些發虛,沒的有些窩囊,若真如武媚所言,有一日能氣定神閑站在他的麵前談笑風生,倒也是快哉。
隻不過,這功業可怎麼立?
剛剛挺直的腰,不禁又縮了回去。
武媚似看穿他的心思,道:“建功立業,不是三、五日的事,倒也急不來。為今之計,需得結納多些朝臣,真要有個事兒,也有相幫之口。”笑了笑,繼續道:“府中不是還有些錢財麼,放著亦是無用,倒不如花出去,好歹能收些人情回來~可莫要舍不得!”
王二隨口應道:“都是憑白撿來的,有甚舍得不舍得。”頓了頓,笑道:“可我總不能站在大街上,見人就發銀子罷。”
武媚揉了揉左肩,微微笑道:“當今朝堂,位重者莫過太尉長孫無忌、尚書省右仆射褚遂良及英國公李績;宗室之中,勢大者莫若吳王恪、荊王元景。。。。。。”
王二忍不住插嘴道:“英國公都已經被貶出京去,還提來幹嘛。”
武媚瞪了他一眼,“枉你日日在萬歲爺跟前轉!我敢斷言,不出三月,英國公自能回朝!”
王二強辯道:“回朝便回朝罷,反正這些老大人我也高攀不上。”
這話倒也是實情。
武媚道:“吳王一脈,已是對家,不提也罷;長孫無忌與那褚遂良,均是先帝重臣,想你也是結交不上,倒是英國公~”
王二聽她這也罷了,那也算了,說了半天等於沒說,不禁大是氣餒,“英國公亦是先帝重臣,不提也罷。”故意學著她的腔調,顯是意興索然,眼瞧著就要打退堂鼓。
武媚接著道:“英國公若是回朝,這一貶一立之間,已算得上萬歲爺的半個倚靠,和長孫無忌他們卻又不同。”瞧了瞧王二,歎道:“你別嫌煩,之所以說得這麼多,不過是使你明白,當今朝堂,該是結交哪些人等。”
王二被她戳破心思,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點著頭道:“曉得!曉得!”
武媚道:“當今新基,遲早是要倚重自己舊屬,你既是東宮舊人,這個卻比別人占了便宜,日後來往之中,切切記住此點。”
論聰明,王二不見得比她差,隻是向來沒把心思用在這方麵,如今被她一點,立時便明白過來,“還是該多與以前太子府的人來往?”
總算是沒對牛彈琴,武媚笑道:“禮部尚書許敬宗、燕國公於誌寧、中書令來濟等人,俱是昔日太子從屬,如今亦是大權在握,不可不交。還有你之前說的那中書舍人李義府,聽來亦是機巧之人,不妨多加親近!”
王二卻是有些不以為然,“別個還也就罷了,那李義府貪財兼好色,沒事喝喝酒聊聊天倒無所謂,真要跟他親近,有那空閑,我不如去看看老狄和老徐坐堂斷案還好玩點。”
武媚心想,你倒是不貪財,要論好色,卻也不比哪個差,念至此,忍不住“噗哧”一笑,道:“君子有君子的交情,小人有小人的用處~你眼下無甚根基,那狄仁傑、徐有功雖是才俊,畢竟官職低微,對你卻並無大用,待到他日興盛之時,此二人倒可多加提拔重用。”
這前前後後一席話,娓娓道來如敘家常,三言兩語便把朝堂之事撥了個一清二楚,當真是把王二說得一愣一愣的。
這還是感業寺那個戚戚若若的小女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