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老臣當真是盡心盡責,生怕有個閃失,辜負了先皇重托。邊關傳來緊急軍文倒也是真,不過還不至於緊急到一刻都不能延誤的程度,便待賜齋完畢再行稟奏亦是不遲。
可惜他們偏偏沒擔心錯,隻不過行事的是那王二。
王二與武媚開始還盡量保持鎮靜,待離了眾人視線,再也按捺不住,一陣小跑,直至塔林,見後尾並無人跟來,這才放下心來,二人相望,暗覺刺激,不自掩口“哧哧”笑出聲來。
暫時是不能出去了,好在也不是第一次見麵了,互相之間也沒那麼拘束。
武媚挑了塊平整些的青石坐下,“你女子你是哪裏尋來的?”
王二盤坐於草地上,笑道:“這個你就不必問了,問了我也不好說。”
武媚黛眉略略一挑,“瞧你頭先依依不舍的樣子,莫非是你相好?”
王二苦笑道:“哪來那麼多的相好。”又瞧瞧她,道:“便是有這個心,我也沒那個膽。”言下之意她與你長得這麼相像,我要是和她相好,豈不是讓萬歲爺尷尬,還想不想活了。
武媚水晶一般通透的玲瓏心,一聽便知王二的意思,隻不過這話要是換個想法,便顯得有些意味了,倒好似暗指自己。
王二話兒出口,自覺亦有些不妥。
如此一來,二人不免生出幾許尷尬,沉默下來,一時不知該再談些什麼。
無聊中,武媚省起一事,道:“是了,前次楊妃之事,究竟什麼緣故?你與她有何糾葛?”
武媚此翻出得感業寺,遲早都要回到李治身邊,王二可不想跟她再提此事,見她又來問起,隻道:“有甚糾葛,想是那師太一個人掃地悶得慌,沒事上來瞎搭茬的。”
武媚暗暗冷笑,這等話語你也誑得出來,當真是騙鬼了,亦發起了好奇心,故意問道:“你可知那楊妃什麼來曆?”
王二心中頗為矛盾,一方麵確實想盡量多了解點,一方麵又不想跟她談此話題,隻得敷衍著應道:“楊妃~楊妃~聽你稱呼,都知道是宮裏的娘娘了,這還用問。”
武媚歎道:“先皇駕崩,我等被貶感業寺,你應是知了?”
王二點點頭,疑惑地看著她,這個誰都曉得。
武媚繼續道:“我等無出,是故依例出家,那楊妃嗣有福王明,原是不在此列,卻是她自己主動來此的。”
這個規矩王二倒是真個不知,聽她一說,不禁脫口問道:“卻是為何?”
武媚探手從地上撚起一顆小石子,在手中把玩著,“你來問我,我卻去問誰?”頓了頓,又道:“聽人說,楊妃出身歌坊,本是齊王眷屬,後來不知怎的卻進了宮~”言之時,不住地偷眼去觀王二神色。
王二雖已基本確定那楊妃便是自己生身之母,但親耳聽她言道,饒是竭力控製,亦不自微微發顫。
武媚瞧在眼中,暗呼天助我也!
卻又是為何?
武媚出身關隴望族,其父武士彠早年從高祖起兵,累遷至工部尚書、荊州大都督;母楊氏,雖是續弦,卻乃隋楊之後。後家道中落,十四歲進宮,原以為憑著一副好容貌,兼之飽讀詩書才華橫溢,不難便有出頭之日,誰知竟落得這個地步,若不是機緣巧合識得李治,此生怕是要在這感業寺為枯燈添油到老了。
武媚自幼聰慧,膽識過人,原是頗為自負,經此磨難,深知宮牆幽深,即便是今日出得去了,誰有能保證他日不遭遺棄!
若是朝中無人,要想在宮中安穩謀得一席,不過一句空話。
武媚以前不知,如今卻是深通此理,別個不說,這送上門的王二斷是不能錯過,李治能使他來辦此等隱秘之事,可想而知他在李治眼中是何角色。
正因如此,前次一別,武媚已是暗暗留心,楊妃跟前亦是旁敲側擊,毫無疑問,二者之間,當是有些不可為人知的秘密,二人年紀相差懸殊,照算王二出生時,楊妃已然進宮,斷不會是男女**,那麼到底是什麼關係呢?
武媚雖然無法確定,卻是隱隱已生興奮之感,隻要把這事弄明白,王二其人,當是可以把握於手中。
王二哪裏猜得出她這翻心思,隻當她是本能的好奇,才追問此事。
萬萬想不到,這一生的改變,竟因此婦人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