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任仁璦故意“啐”了他一口,笑罵道:“知道你是真心替萬歲爺高興,隻不過,武~姑娘的容貌,還用得著你來讚麼!”
這明裏暗裏的一番解釋,對於武媚來說,卻是多餘,別的不說,對自己的樣貌,武媚素有自信,對王二之言非但不以為逆,反而這麼直白的稱讚很久沒能聽到了,心裏倒是別有一番滋味,何況眼下處境,能不能逃出這個囚籠,一大半倒在此人手上了。
武媚不自對王二多瞄了幾眼,情知他之所以能辯出自己,必有他的原因,既然不說,也懶得去作追問,隻客氣道:“王大人說笑了。”
王二倒是真想說笑幾句,可惜一來有心無膽,二者時間不多,還是趕緊著辦了正事為先。
任仁璦朝小昭使了個眼色,二女一前一後識趣離開,半是避嫌,另一份意思自是防有外人靠近,走漏了風聲橫生枝節。
眼見著左右無人,武媚再按捺不住,急急問道:“太~皇上身子可好?大人來時皇上有何囑托?可有明言幾時來接媚娘?”言至尾聲,不覺音量漸漸高了起來。
王二慌忙作噓聲狀,盡量放緩語氣,一一回道:“萬歲爺龍體安恙,就是掛念姑娘,有些消瘦,卑職此番來得匆忙,未得口喻~”王二怕她擔憂,緊接著安慰道:“卑職回去即刻進宮,想必萬歲爺早有安排,姑娘切勿心憂。”
武媚也知自己問得唐突,王二初次來尋,不過權作打探,應是無甚計劃,當下笑笑,嘀咕了句“不是還有個心肝王皇後嘛,難為他還念著我這這個苦命人。”
王二顯是沒聽清楚,下意識問了句,“什麼?”
武媚恍悟過來,搖搖頭道:“沒什麼~”展目去望任仁璦,掩飾道:“那為可是尊夫人?”
王二點點頭,不無得意道:“兩個都是。”
武媚笑道:“王大人好福氣,當真是郎才女貌。”
王二自己也覺得是挺好福氣,至於“郎才女貌”,嘿嘿,倒也有自知之明,“女貌”固然,“郎才”就免了罷。
縱是臉皮八尺厚,王二也不好意思去接這個話,好在人已尋著了,萬歲爺又沒什麼明確的吩咐,不如就此回了,待進宮之後再作定奪,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大不了再跑多兩趟。
無論萬歲爺作何打算,此事多半還得落在自己身上,這感業寺估計是還得來,再要似今日般兜上大半天,可不要了老命了,還是多嘴問聲的好。
王二道:“萬歲爺若有言語傳於姑娘,不知。。。。。。”
畢竟事關己身命運,便是他不提,武媚也是要囑咐的,“頭先石階,自能見著。”
王二得了答複,滿心歡喜,便欲告辭而去,“既如此,姑娘且多委屈幾日,卑職這便回去稟明皇上。”
武媚是既盼他快快離去,好早傳佳音;又有點不舍得,這麼些日子,難得有個可以說說話的人;內心深處卻另有一份恐懼,怕王二這一走,音信全無,隻落得一場空歡喜,到頭來,仍是青燈對孤月,殘酒濁清風。
雖說李治既使得他來尋,當不至於如此,但委實是怕了這種日子,原先還有個盼頭,真要王二去而不返,豈非絕了念頭,心頭唯一的支撐都沒了。
武媚再不敢想下去,死死壓住心念,再看王二時,已不自含有一絲哀苦之色,純粹是沒話找話套近乎道:“頭先看楊妃與大人幾有言語,卻不知談些什麼?”
王二來感業寺之前,倒也不是沒想過自己的生身之母,隻不過一來不知容顏,二者兜了老半天忙著去辯武媚,三轉兩轉也就把這事給忘了。現下從武媚口中忽然冒出“楊妃”二字,雖然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自己什麼時候與“楊妃”有過交談,卻是本能地身形劇顫,脫口問道:“楊妃?”險些探手去抓武媚。
武媚被唬得連退幾步,本是隨口這麼一說,不想他反應如此劇烈,不自心下生疑,解釋道:“便是慧因師太!”
王二頓時明白,為什麼之前慧因師太會莫名其妙上前來問姓名,想必她已從李援義口中自己姓名,是以才有一問,自己當真是愚鈍如牛,當時居然一點都沒感覺到。
王二腸子都快悔青了,也顧不得武媚一臉的錯諤,轉身拔腿便跑,卻哪裏瞧著見慧因影蹤。
任仁璦與小昭不曉得發生何事,待匆匆忙忙追上已蹲在地上的王二,驚訝地發現,王二竟是雙手掩麵,淚濕衣襟。
隻餘武媚一人,仍在塔林中,卻是眉尖微蹙,不知在思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