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圍觀人群雖是不少,卻都以女童為中心遠遠隔成扇狀。
難道這並州人士看熱鬧方式也這般客氣?
王二扯過身邊之人,問起是怎麼回事?那人上下打量他幾眼,看著眼生,嘴角動動,終是什麼都沒說,反搖搖頭歎口氣閃開一側。
連問幾人,均是如此。
王二大是鬱悶,按說這等情況,何需主動去問,早就有多嘴之人添油加醋說上一通,以顯自己獨曉內情,怎的會是如此光景。
正自納悶,聽得人群中一陣低聲議論,“好了,好了,狄大人來了。”
卻又有人道:“此事怕是狄大人也是無能為力。”
亦有幸災樂禍者言,“這事狄大人早就知道,昨日婉兒已去過都督府鳴冤,真要管用,又何必當街賣身。”
想來那女童便是婉兒了,隻不知眾人口中的“狄大人”是何許人也。
已有一年青官吏分開人群,來至婉兒身前,顯然是相識模樣,和顏悅色道:“婉兒,昨日已給你銀兩,並有鄉親應承幫你雙親下葬,這卻又是為何?”
婉兒頭也不抬,亦不出聲,隻將木牌反轉,另有八個大字——“千古奇冤,入土難安”。
王二一怔,看來賣身是假,鳴冤才是目的,這個法子當然不可能是個幾歲幼童所能想到,料來是有高人背後指點。王二雖是不明就裏,但卻不難猜出其中大有隱情,既然資助銀錢,看起來這“狄大人”應有些良心,卻為何婉兒喊冤,又不敢立案追查呢?
王二抱著雙手,倒要看看這“狄大人”怎麼個處置法。
那狄大人歎了口氣,蹲下身子道:“你小小年紀,難辯是非,切不可聽人唆使,耽擱了正事。”便是勸她趕緊將雙親入土為安。
婉兒卻是執拗,雙手拾起木牌,舉在“狄大人”眼前,微微抬頭,幾近絕望地望著“狄大人”。
王二這才勉強能看清婉兒模樣,雖是滿臉汙跡雙眼無神,亦不難看出小女孩原本倒也有幾份清秀。
王二見他神色古怪,不曉在作何想。
殊不知狄大人已是連連叫苦,心裏一片苦衷,卻無法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名言,況且,麵對這小小孩童,又能說得清什麼?不免暗罵背後出此主意之人,固然是出於義憤一片好心,卻不知這其中關節,事情真是如此簡單就好了。
眼見著圍觀之人越聚越多,雖是隔得頗遠,但如此下去,畢竟不是辦法。
狄大人直起身來,吩咐隨從驅散人群,又對婉兒道:“休得胡鬧,你家中著火,已經查明確係意外,何來冤屈之言!”說話間環顧一周,提高音量道:“真相不是憑猜測的,時間長了自會明了。”說罷掏出些許散銀,俯身擱在地上,不複再言,轉身而去。
“雖有些良心,多半也是個庸官!”
卻是馮賓茹不知道何時出來,冷不丁恨恨冒出一句,倒把王二嚇了一跳。
王二卻不這麼看,那狄大人最後提高聲音所言,顯然不是說給婉兒聽的,此事肯定大有蹊蹺。
馮賓茹雖是聰明,但論及察言觀色一道,自是遠不如王二了。
馮賓茹還想上前去安慰安慰婉兒,卻被王二拉住,“再看看罷。”
三人退到稍遠處,隻用眼角餘光主意場內,馮賓茹於心不忍幾次欲折身過去,都被王二製止。
時間稍長,圍觀人群三三倆倆散去,亦有些好心之人偷偷摸摸扔過些錢銀,神色間卻頗是慌張,好似怕被什麼人看見一般。
婉兒想是確定那狄大人不會返轉來了,無助地收起木牌,雙眼空空仰望著天際,好一會兒,方才蹣跚離去。
王二使了個眼色,三人遙遙綴著婉兒,若即若離尾隨跟蹤。
眼見著已出了城門,路上行人漸少,王二等人不敢大意,隻勉強保持婉兒於視線內,以免打草驚蛇。
七拐八拐,婉兒最終進了一間殘破荒廟。
按那狄大人頭先之言,婉兒居家應已被燒得幹幹淨淨,想來這幾日便是在這破廟安身。
王二原是好奇,想探探究竟,見識一下婉兒背後出謀之人,現在看來,怕是白走一趟了。王二多少有些失望,不過既然來了,自是要入內一探,順便也可在馮賓茹麵前顯現一下同情心。
三人正要進去,猛然聽得身後有人道:“三位不辭辛苦尾隨這可憐孩兒,意欲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