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章 時光交織的夢(1 / 2)

一些事對一些人來說極其深刻,是存在心底遺忘的角落安然無事地與時光並存,悄然無聲地生長,再次出現時會毫無費力摧垮那些看似堅強的人,這種恐懼,茫然無助會比第一次麵對時還要可怕,而蘇沐無疑是存在這樣的夢中,存在這樣的記憶中。

那些被遺忘的時光在夢中再次構現,比現實還要清晰明了,抽絲剝繭般一一呈現,讓人無處可逃,像極了一場無比殘酷的刑拷,越是掙紮越是疼痛難耐,生不如死。

可怕的夢境中蘇沐就是麵臨這樣的場景。

微弱的光從走廊的盡頭傳來,昏昏暗暗明滅不定,遙遠漫長像是跨越了幾個世紀才在眼裏凝聚成景。有無數搖搖晃晃的影子像是抽離的魂靈,虛無地飄蕩著,甬道內沒有一點聲音,安靜而又沉重,悠遠而又壓抑。眼前擔架床上有一個少年,眉目幹淨,極是精致像一張麵具,了無生氣,有液體從腦袋下汩汩冒出,渲染出淒慘的顏色。

那是誰?那麼熟悉的感覺,微皺的眉宇流露出的淒苦像是痛在了心尖上,撕裂出一道看不見的口子,好長好長,呼吸,聲音,體重,體溫正從那道口子流失,然而沒人能感受到那攫住心髒的疼痛,恍惚驚愕間就連自己也成了要拯救的人。

可是這布滿灰白的世界,每個人的表情那麼冷漠,僵硬,像是一具具行屍走肉,如何能拯救這躺下的少年?誰來給這世界一點色彩?鮮亮的,溫暖的。

環顧四周,目光卻穿透了每一雙冰冷無神的眼睛,超越一切凝聚了那點微弱的光芒,有人從遙遠的盡頭走了進來,瞬間一片光明,明明晃晃像是滿池春水,波光瀲灩。那輕輕一腳像是踏破了製衡,瞬間恢複磁場引力,原本流逝的重量倒了回來,雜亂的腳步聲轟然響起,像機械一樣撕咬著耳廓,灰白的世界一下恢複了色彩,卻比原來還要更加淒慘。

那液體極是妖豔奪目的紅,濃烈到了極致便是淒豔的深重。然而這都不足以刺痛眼睛,這些都不夠猛烈,不夠擊碎他的心,他的眼。

蘇沐被眼前的一切定格,那原本帶來拯救,帶來光明,帶來溫暖的人並不是想象那般和顏悅色,俊朗的臉龐冷峻堅硬像是一把刺來的刀,那攜著憤怒的,失望的眼神便是鋒利無比的刀芒,一瞬刺破了他的眼,剜在了他的心尖上。

那張臉,那雙眼,那是他的爸爸,可是卻沒有沉痛,卻沒有惋惜,沒有傷心難過。蘇沐想說些什麼,張開的嘴巴卻是一個漏洞,呼呼地吸入了那些晦澀艱難的話語,還有灌入的冰冷的風像刀子一樣割開了五髒六腑。

那麼痛,無聲無息的痛,連眼淚也流失在了破開的空洞中。這一刻的痛,該比那躺著的少年還要痛,至少他是昏迷的,看不見的,而他卻是眼睜睜的看著,看著那曾經發生的一幕,被自己遺忘的一幕,如今再次在眼前重現,更要震撼,更能撕裂人心。

那少年是他呀!那人是爸爸呀!怎麼會是這樣的啊?他受了傷,昏迷了,應該擔心他,為他默默祈禱呀,可為什麼會那麼憤怒?

多麼陌生的表情,心間留存的溫和寬厚印象頃刻不複存在,一瞬間那麼陌生,陌生的像是從來都沒見過這個人,那是親近了十幾年的親人呀!那表情為什麼會那麼猙獰?

有醫生低頭附在耳邊說了什麼,蘇沐聽不清楚,隻見爸爸眉宇間的氣息越來越沉重,表情也凝結成了冰,渾身散發著淩冽的氣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擔架床上的他被推進了那間黑暗的房間,燈光一瞬亮了起來,明如白晝,蘇沐卻覺得那是一個破洞,一個深淵,在吞噬著什麼,無論吞噬了什麼,都是他珍若性命的重要。

那個房間那麼冰冷,蘇沐好想闖進去陪陪十六歲的自己,可是那極強的光芒像一道無形的力量,他打不破,隻能透過玻璃窺見一斑,他躺在那裏任人擺布,像是一場沒有終結的默劇。

看得久了,痛得久了,人便麻木了,再沉,再痛,再重的傷仿佛都輕了,都可以從眼裏退卻,落在那個叫心髒的地方,那個藏著溫暖,希望,重要的地方,仿佛如嬰兒安眠在了墳墓中,明明不該,不對,卻也理所當然。

一轉眼,看見了誰?瘦小的身體蜷窩在長椅上像一團影子,就那麼輕易被忽略了,幸而還有關注,關心的人。睡著了嗎?應該是吧!不然那神態又怎麼會那麼安詳,絲毫不受旁邊來來往往的人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