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周厲王無道至極天昏地暗 共伯和勵精圖治國泰民安(1 / 3)

卻說榮夷公繼續言道:“二位弟弟得愚兄幫帶,高官厚祿,意下若何?”虢公長父與衛巫連忙施禮言道:“全仗兄長提攜,弟等豈敢忘恩。”榮夷公狡笑道:“二位弟弟錯認兄意,兄意乃為,如此富貴光景,二位弟弟欲長享乎?短享乎?”

虢公長父、衛巫暈頭懵腦,急問道:“榮兄之言何意?何為長享?何為短享?”

榮夷公撫須,緩緩言道:“二位弟弟——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也——吾弟兄三人雖暫時位高權重,控製朝堂,然朝堂者,姬胡之朝堂也,天子金口玉言,君叫臣死,臣不能不死也。若有一日,姬胡反複無常,聽召公讒言,昏口一張,吾等轉眼即成刀下之鬼!因者吾等弟兄,當前之況,乃為短享也!”榮夷公越說越快,最後用手一揮,作斬首狀。

虢公長父、衛巫又急問道:“若非榮兄指教,弟等尚不知如此凶險!再請問榮兄,何為長享?”

榮夷公目露凶光,又揮手狠作斬首狀!聲音低而凶厲,叫道:“長享者!乃顛倒乾坤,除殺姬胡!吾等坐擁江山,改朝換代,子子孫孫,方無憂也!”

虢公長父雖然自幼跟著榮夷公,阿諛奉迎姬胡,行奸貪財,陷害忠良,屠殺百姓,然而還未曾有殺姬胡之想,聞言嚇得麵如土色,雙腿顫抖,榮夷公猛力抓住虢公長父胸口,厲聲叫道:“爾小小虢國,全仗吾而得富貴!切不可膽小氣怯,泄漏大計!若有絲毫差錯——”榮夷公拔劍指向虢公長父:“吾能使你富貴,更能取爾性命!記否!”

虢公長父連忙跪地叩首,叫道:“一切唯兄長馬首是瞻,愚弟豈能泄漏!”

榮夷公繼續指著虢公長父,叫道:“行改朝換代大計,須膽大心細,智勇雙全,麵不改色,心穩如山!爾四肢健壯,然心腦有差!吾等於姬胡之前,言忠言孝,皆為取得姬胡信任,若非如此,何有今日高官厚祿!吾欲行大計,心憂者,即爾也!吾等三人,一丘之——”榮夷公忽感到失言,忽隱住“貉”字,改口道:“吾等三人,乃一山之虎,若有異心,天打雷轟!”

榮夷公又拿出白絹一塊,言道:“吾等即醮血為書,歃血為盟,齊心協力,以成大計!”

衛巫心中癢癢,直想得到花容月貌的姬月公主,急言道:“大計得成,即請榮兄登基,作新天子!即請先受弟朝拜——”言畢急向榮夷公跪地叩首,叫道:“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臣即先咬破手指,以血為書!”衛巫隨即起身,索要白絹,動手血書。

榮夷公叫道:“衛愛卿勿動!”又猛指虢公長父,厲聲叫道:“爾先咬指血書!”

虢公長父見狀,隻得比照衛巫,向榮夷公跪地叩首,三呼萬歲,然後接過白絹,咬破手指,以指為筆,寫道:“虢弟長父,甘願擁榮兄為王,若有異心,天打雷轟。”衛巫也咬破手指,寫下血書。

榮夷公看著二人血書,哈哈大笑道:“當前之機,千載難逢也!芮良夫流放,晉兒宜臼躲走,凡兒姬直被烹,齊兒薑壽又剛鼠竄而逃,京中隻剩下魯兒姬濞,怯如寒雞,隻有——”榮夷公又咬牙切齒叫道:“召公姬虎老兒!雖有三朝元老之資,然成老樹朽木,孤魂寡鬼!擇定良機,或一隻肉餅,或一樽毒酒,先送姬胡歸天!再除召公老兒!愚兄成為天子,即封二位盟弟位極人臣!三人同心,其力斷金,吾等江山必固若金湯!”

榮夷公又咬破手指,滴血於酒,虢公長父、衛巫也如法而行,三人一齊端起酒爵,一飲而盡!

虢公長父、衛巫又一齊跪地叩拜:“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請陛下傳旨,臣將何行?”

榮夷公又言道:“鎬京之中,易如反掌。所慮者,尚有天下諸侯,然人之常心,皆見風使舵,隻須對之加官進爵,再威之以武,多數即稱臣納貢。唯有共國共伯和,難以對付,然共國球卵小國,縱共伯和有通天本領,也難抵鎬京大兵!若稱臣則罷,若其敢抗拒朕旨,即起大軍,如凡國之例,斬盡殺絕共國之人,廢其國,毀其城!”

榮夷公又令兩位弟弟榮二、榮三,於老家榮國加緊訓練精兵,廣儲軍械糧草,製作龍袍王冠,待命而行。

榮夷公、虢公長父、衛巫三人結為奸盟,寫下篡位盟書之後,表麵仍阿諛周厲王,暗中一邊斂財,一邊待機除之。周厲王對一切蒙在鼓裏,混然不知,仍大食肉餅、毒丹,昏暴更甚。

卻說鎬京百姓,先遭封山禁澤,不準入內,再遭入山交銀,出山交物,所受之害日甚一日,難以生存,三三兩兩,結夥成伴,走上街頭,大罵昏君奸臣,有大膽者,站於王宮之旁,對著王宮之內,破口大罵,又畏懼昏君奸臣,急忙逃離。

偶有罵聲傳入宮中,周厲王暴跳如雷,起身拔劍,叫道:“大膽刁民!竟敢罵朕!三位愛卿何在!”榮夷公、虢公長父、衛巫聞聲齊應,榮夷公言道:“萬歲爺爺息怒,臣等即率兵出宮,捉拿刁民。”虢公長父言道:“臣逮住為首刁民,砍頭示眾!”衛巫言道:“臣有小徒數十,皆得臣之所教,有測心絕技,挨門挨戶持鏡測心,將黑心歹人盡皆拿捕,再無人敢罵萬歲爺爺!”

鎬京城中,陰森之至,處處明崗暗探,監視百姓,若有議論朝政,怨罵之聲,立即捕拿。

一獵人邊走邊言:“無道之世,封山禁澤,民何以生!”忽一小巫率兵圍而扭拿,獵人大呼,小巫亮出司寇府銅牌,叫道:“爾誹謗天子,罪當重罰!”獵人辯解道:“吾乃無意戲言,實無誹謗之意,求官人高抬貴手。”小巫又叫道:“堂堂京城,光天化日,誹謗天子,罪當割舌!”獵人嚇得急忙跪地叩首,言道:“官人爺爺手下留情,吾尚有銀子在身,孝敬爺爺。”邊言邊掏出銀兩,小巫伸手抓住,掂試重量,罵道:“爾小子尚為有眼!”一腳踹向獵人:“饒爾狗命!再發胡言,定懲不饒!”獵人慌忙逃跑。

兩漁民背負兜袋,搭伴而行,邊走邊言道:“昏君奸臣,如此封山禁澤,實無物裹腹,隻得偷撒數網,暫保性命。”不防被另一小巫聽到,小巫一揮手,眾兵團團圍住,小巫喝道:“大膽刁民!既罵天子公卿,又行偷竊!割舌斷手,兩罪並罰!”

兩漁民聞言色變,連聲求饒道:“吾等實餓腹至極,求官爺恕罪。”小巫叫道:“有銀折罪!無銀受刑!”一漁民摸身而尋,掏出銀兩,小巫飛手抓住,一腳踹去,漁民速逃。

另一漁民摸遍全身,空無一物,嚇得渾身發抖,小巫大怒道:“不動刑則無人知曉爺爺厲害,立割舌斷手!”眾兵先抓住漁民頭發,掐住兩腮,拉出舌頭,一刀割下!漁民滿口流血,嗚嗚作聲,眾兵又按住其手,一刀剁下!手落於地上,還亂抓亂動,漁民疼得昏死過去。

街上行人,見此暴行,紛紛躲避,一赤麵方首木匠帶著刀斧而行,見小巫行凶,憤怒言道:“如此世道!直如夏桀商紂再現!”一小巫聽到,叫道:“大膽刁民!如此誣蔑聖上!又攜帶刀斧,定為反賊!”小巫一揮手,眾兵揮劍持戈而上,工匠隻得一手揮刀,一手揮斧,與眾兵搏鬥,連砍數人後,被眾兵劍戈一齊刺死於地。

百姓見此情景,人人膽顫心驚,呆於家中,不敢上街,實在有事,即行走匆匆,躲著小巫,遇到相識之人,也一言不敢發出,隻能以目示意,急忙離開。

衛巫及眾小巫敲詐勒索,獲得金銀無數,衛巫看著滿屋金銀生光,放聲大笑道:“掌權之利,勝於街頭賣卦賣藝萬倍矣!”

衛巫笑畢,又對眾小巫叫道:“眾徒聽令!鎬京之人,閉口不言,眾徒即持測心寶鏡,挨個測心,使出為師所傳絕技,再收金銀!”

眾小巫立即持鏡上街,對準行人相照,晃手抹黑,即言其黑心為奸,立即拿捕,交金交銀者免罪。

衛巫入宮,對周厲王言道:“萬歲爺爺,臣率手下小徒官兵,嚴監嚴懲,鎬京城中,再也無人敢謗罵萬歲爺爺。”周厲王哈哈大笑道:“再將鎬京百姓盡變為奴,趕入井田、工坊之中,為朕作工,再建造宮殿樓台亭閣。”榮夷公、虢公長父、衛巫齊聲應道:“臣等即遵萬歲爺爺聖旨!立將全城百姓,分編成隊,為萬歲爺爺之奴!”

三人出宮,榮夷公對虢公長父、衛巫言道:“吾等即行姬胡之言,待宮殿造畢——”榮夷公又目露凶光,厲聲叫道:“即將姬胡送上天去!吾等永享富貴!”虢公長父、衛巫連忙稱是。

鎬京城中,雞飛狗跳,一隊隊官兵持戈提劍,將百姓從家中趕出,押往井田、工坊、宮中為奴。

卻說召公對昏君奸臣無可奈何,一直閉門不出,於府中與美妾愛兒享天倫之樂,忽又聞牆外百姓哭喊連天,官兵惡言相逼,召公急派侍衛出府探問。

侍衛一會匆匆而回,言道:“太師大人,天子聽榮夷公之言,用一街頭騙子衛巫任職司寇,嚴監百姓,對敢發怨言者,輕則割舌斷手,重則當場斬殺,百姓皆閉口而行,道路相遇,隻能以目示意,不敢發一言。衛巫又派眾小巫,手持銅鏡,以測心為名,隨意指人為奸,敲詐錢財無數。天子又發聖旨,將全城百姓盡變為奴,現三奸臣正驅趕百姓,前往井田、工坊、宮中為奴。”

召公聞言,頓足大慟道:“大周末日將臨矣!忠臣遭害,奸臣熾張,老夫一世,忠於大周,嘔心瀝血,已將心智用盡。昏君奸臣,如此無道之至,老夫實無策以對。老夫倒不畏昏君奸臣之威,然——”召公愁眉苦臉:“然即入宮而諫,姬胡貴為天子,早已不聽老夫之言,宮門也進不得,老夫奈何!”

召公苦思良久,又言道:“然老夫之祖為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更身受先王厚恩,托孤顧命,豈可置身事外,兩耳不聞,坐視大廈將傾,坐待大周將亡!”

召公思來想去,伏於案幾,奮筆疾書,寫成忠言諫詩《蕩之什》:

蕩蕩上帝,下民之辟。疾威上帝,其命多辟。

天生烝民,其命匪諶。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文王曰谘,谘汝殷商!曾是彊禦,曾是掊克。

曾是在位,曾是在服。天降滔德,女興是力。

文王曰谘,谘女殷商!而秉義類,彊禦多懟。

流言以對。寇攘式內。侯作侯祝,靡屆靡究。

文王曰谘,谘女殷商!女炰烋於中國。斂怨以為德。

不明爾德,時無背無側。爾德不明,以無陪無卿。

文王曰谘,谘女殷商!天不湎爾以酒,不義從式。

既愆爾止。靡明靡晦。式號式呼。俾晝作夜。

文王曰谘,谘女殷商!如蜩如螗,如沸如羹。

小大近喪,人尚乎由行。內奰於中國,覃及鬼方。

文王曰谘,谘女殷商!匪上帝不時,殷不用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