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校政說:“越詳細越好。有必要的話,還要看看村民們的簽字。”董校政倒不是故意為難區委書記,而是一向自己要求自己,要把工作做得更細,不僅這麼要求區委書記,對女書記也要這麼要求。不能隻聽彙報,要看最實際的東西。怎麼彙報,如何彙報,都可能有水份,但村民的簽字是假不了的。做了那麼多的工作是為什麼?最終還是要拿到村民的簽字。隻有拿到村民同意征地的簽字,征地工作才算告一段落,如果有一戶村民沒有簽字,也有可能導致整個征地工作陷入困境。
區委書記按董校政的要求,一條村一條村地彙報。董校政突然發現,他談到某條村的時候,口齒變得不那麼伶俐了。他記住了那個村的名字。他提出要那條村的村民簽名,區委書記便卡殼了。董校政看著他,看他顯現的尷尬。
他沒有責怪他,心平氣和地說:“說說真實事情。”
區委書記隻好如實彙報了。
那條村叫譚格莊,是大項目涉及到的幾條村裏最大的村,有兩百多家農戶,也是那一帶較富裕的一條村。村民們提出的補償要求比任何一條村都高,其他幾條村的簽字不能盡快拿下來,和譚格莊索要的高補償很有關係。那些人都在觀望譚格莊。
譚格莊似乎很有組織,一戶農家也沒簽,但是,他們也不吵,也不鬧。他們說,條件已經提出來了,政府什麼時候考慮好了,答應他們的條件了,他們馬上就簽。政府還沒考慮好,沒有答應他們的要求,就不要再費那麼多口舌了。你們政府的同誌成天都那麼忙,就不要成天到村裏來了,我們也有很多事要幹,最好,誰都不要浪費誰的時間。
董校政問:“村幹部呢?這條村的村幹部呢?也發動不起來?”
區委書記說:“這條村有一人在村委會擔任婦女主任,但在村裏威信不高,就是在家裏,說了也不算。自然村的村長,早就提出不幹了,前幾個月進城裏打工了。這種時候,勸他回去,他更不會回去了。”
董校政想了想問:“你認為,在這條村,真正有影響力的,能夠把大家都組織起來不簽字的,都是什麼人?”
區委書記說:“村中的父老。”
他說,一直以來,譚格莊都是村中父老說了算,村長也隻不過是個擺設,是他們的傳聲筒。也可能就是這個原因,村長許多工作都無法開展,所以,就甩手不幹了。
董校政直截了當地問:“你有什麼對策?”
區委書記顯得有些慌亂,說:“這個嘛,這個嘛……正在考慮,還沒形成成熟意見。”
董校政說:“我說過,我是來發現問題,解決問題的,所以,希望你大膽說出自己的看法。”
區委書記卻笑了笑,也不說什麼,便低頭夾菜吃飯。顯然,他不想說出自己的看法,不想讓董校政知道他心裏沒底。
“嗯!”董校政說:“這件事,你是無法逃避的,你始終要去麵對。現在,還有時間,你可以不急,但這麼拖下去,總有一天你要去麵對,但到了那時候,你就被動了。這種老鼠拉龜無從下手的局麵一定要打破,一定要找到突破口。”
然而,董校政說了半天,區委書記都是沒有什麼精氣神對應。第二天回大院,才聽書記秘書哪裏聽到,這位區委書記正在忙自己調動的事,正在忙著如何調進市區,擔任某局的一把手,或許,他認為順利的話,這大項目征地的事便與他沒有幹係了。
董校政氣的在辦公室大發雷霆,擺在董校政麵前的問題一個比一個棘手。如果說,女書記那邊還有退路可走的話,那麼區委書記這邊卻隻能硬性突破了。
河洛村隻是一條村,鎮政府找些理由,換個名義墊付一點補償,也還應付得來。但是,譚格莊卻不是一條村,是一個片,區所涉及的幾條村都看著它。雖然,其他幾條村的村民已經簽了字,但還有百分之四十的農戶沒簽字,可能,還不止這個數,這個數是區委書記口頭彙報的。但不管怎麼樣,沒有百分之百,那些簽字還是無效,還可以反悔,可以推翻重來。這樣,區也想走女書記那招棋便不現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