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鴛鴦於飛,肅肅其羽 第一章 驚鴻初現(1 / 3)

息徒蘭圃,秣馬華山。流磻平皋,垂綸長川。目送歸鴻,手揮五弦。俯仰自得,遊心太玄。嘉彼釣叟,得魚忘筌。郢人逝矣,誰與盡言。(嵇康《贈秀才入軍》其十四)

——題記

第一卷 鴛鴦於飛,肅肅其羽

第一章 驚鴻初現

詩曰:“蕭風隨易水,暮日落長川,燕趙豪俠地,悲歌嘯九天。”

燕趙大地自古便是豪情俠風的誕生之處,這裏北控長城,南界黃河,西倚太行,東臨渤海,是一塊古老而又富庶的土地,流傳著許多動人肺腑的故事。

北魏孝昌元年(公元525年),一場天災降臨燕趙大地,繁華盡去,饑荒橫虐,餓殍遍野。百姓食不果腹,難以生存,終於引發了一場長達五年之久的暴動。戰亂平靖,滿目瘡痍,悲呼苦泣聲不絕於耳。二十年後,百姓初得安居,但燕趙之地卻難複昔日繁華。

廣阿縣城乃是殷州治所,地方雖不大,但也有不少人口。二十年前的那場浩劫給這裏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創傷,時至今日,縣城的大街小巷仍像蒙在一片塵土之下。商鋪冷冷清清,行人疏疏落落,時有擔柴牽牛者在街中緩步穿過。

“皇天之不純命兮,何百姓之震愆?民離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東遷。”大街上,一個四十歲出頭的中年男子緩步而來,嘴裏喃喃地唱著一首曲調悲戚的歌。他也像是從塵土中爬出來的人,衣衫破舊,麵容滄桑,一雙濃眉大眼不時望著街邊百態,忽而迷惘,忽而哀傷。一把長劍歪歪扭扭地負在背上,劍鞘甚至還破損了一個缺口,露出其中的一小段鋒芒。

“去終古之所居兮,今逍遙而來東。羌靈魂之欲歸兮,何須臾而忘反……”一首曲子還未唱完,便被一陣勁風打斷。一隻手掌像幽靈般從背後抓來,五指漆黑帶著股腥臭之氣。中年男子好似背後生眼,頭也不回,便橫跨一步,避開了去。

“哈哈,來的好,隻可惜慢了些。”男子轉過身來,臉上還帶著慵懶的笑容。

那人一襲黑衣短打,身材精瘦,眼中露出森寒的光:“趕了幾日的路,終於逮到你了。夏滄浪,把東西交出來吧!”

中年男子哂然道:“什麼東西?”

“休要裝蒜!”那男子的目光滴溜溜地在夏滄浪身上打轉,“久聞‘滄浪劍客’大名,今日我鄂忠也要來領教一下。”說著,男子揮舞著漆黑的雙爪,向夏滄浪撲來。

夏滄浪哈哈一笑,腳下一動便飄然而出,身子晃晃悠悠地像還未醒酒的醉漢。鄂忠見一抓落空,緊接著第二抓又補了上來。夏滄浪不言不語,甚至連麵色都未曾變化分毫,隻是腳下左踏一步,右踏一步,仿佛閑庭信步一般。鄂忠使出淩厲的攻勢,一雙爪子連續抓了好幾下,卻連夏滄浪的一塊衣角都沒有碰到。“真是邪門。”鄂忠心裏犯了陣嘀咕,正在思索破敵之策時,街角忽然又竄出兩人。

這兩人相貌生的極為相似,隻是高的瘦若竹竿,矮的卻身材滾圓。他們本是一對兄弟,高個子的是哥哥,名喚嚴樹,矮個子的是弟弟,名喚嚴根,在江湖上自稱“嚴氏雙雄”。這對兄弟身法極快,剛一撲到便立時分作兩邊,嚴樹直取夏滄浪頭頂,嚴根卻專用一些陰毒的招式來攻下三路,配合十分默契。

夏滄浪眼中漸漸有銳利之色堆積起來,此時街邊慢慢聚集起了一些百姓,一個個衣著粗簡,神色木然。夏滄浪望了望人群,露出一絲歎惋之色。

這邊,黑衣男子又是一爪抓來,夏滄浪後退幾步,反手拔出了背後的長劍。這時,那破舊劍鞘裏的東西才露了出來。寬厚的劍背顯得笨拙沉重,劍身上也像蒙了塵一樣斑斑駁駁地沒有一絲光澤。這哪裏是劍,分明是塊破銅爛鐵。鄂忠和嚴氏兄弟的眼裏都露出了嘲弄的光,眼前那看上去頗為落拓的中年男子就好像風中殘燭一般,很快就會熄滅了。

滄浪劍客也不過如此。鄂忠大喝一聲,雙爪探出,像十隻漆黑的尖刺。然而夏滄浪卻平靜地站在那裏,恍若與背後灰黃色的民房融為一體。當鄂忠攻到之時,夏滄浪緩慢地抬起手臂,動作自然得好像午睡初醒之人慵懶地伸了個懶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