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珩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一個月之後的子夜時分,屋內一燈如豆,四周的火盆卻燒得正旺。
他看著守在自己床前,垂頭趴在床沿邊熟睡的女子,手指微微動了動,想要覆上她的秀發。
可是,就這麼輕輕的一碰,那女子已然醒來,滿眼驚喜:“珩哥哥,你醒了?她果然未曾騙我!”
淳於珩眼底,卻滑過一絲落寞,嘴巴張了張,終是暗啞道:“瘋丫頭,你……辛苦了!去喚憐香或是惜玉過來伺候,你趕緊去休息吧……”
何楓洛看著他明明失落卻強自鎮定的眼神,心中一抽,幫他掖了掖絲被一角,隨即壓低了聲音,悄聲道:“我去喚憐香過來伺候……她……今日一早才剛剛離去……聖上那裏,已派了人來……”
淳於珩眼神稍稍一亮,想要細問,卻終究心神不濟,隻點了點頭,算是知曉了。
何楓洛見他明明心底牽掛,卻偏生憋著不開口相詢的樣子,終是於心不忍,重新在他身側坐了下來,放柔聲音:“小蠻橫,她已經盡力了……如今宮中人多眼雜,怕是無法與你再見……她一早已經離開了……”
淳於珩別過臉去,眼角滑下一滴淚痕,瞬間不見,隻雙手死死抓住身下的被單,點了點頭,算是應了。
何楓洛見他不言,以為他倦了,隻得輕輕一歎:“等過了這陣,恐怕聖上會召你回去,屆時……你再請旨不遲……聖上向來宅心仁厚,對你又是手足情深……想來此事,終究還會有回轉的餘地……”
淳於珩悶聲應了一聲,這才轉過頭來:“這些……等以後再說,她有無留下什麼話?”
何楓洛搖了搖頭,想起這一個月來,那蝶舞衣不解帶地伺候在他身側,也不知使了什麼法子,維持了他的性命,終於熬到淳於玨派人送來了那救命的藥丸。
可蝶舞卻整個人像是脫了層皮似的,神消形衰,仿佛失了靈魂般風吹即散。
何楓洛不由得打了個寒噤,哆嗦了一下,總覺得這期間,這蝶舞與淳於珩的生命之間,肯定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何楓洛大大咧咧慣了,既未想到深究,一時也無人可以詳詢,因為那歐陽煜早已因國事而回了那西玉,順道派了那國師過來幫著淳於珩診治,估計這幾日也就在路上了。
再者,何楓洛想起蝶舞臨行前的那番囑托,猶疑再三,終是不敢據實以告,隻搖了搖頭:“她一切都好,如今怕是依你之前所囑,在回京城的路上了。”
淳於珩心底一寬,點了點頭:“你去吧,把憐香喚來……”
何楓洛起身告退,淳於珩看著她的身影,想起自大婚以來的種種,又是欣慰,又是心疼,所幸她終於有了自己的歸宿,自己對她的歉疚終是減了不少。
燭影搖曳間,一道瘦弱的聲影蒙著麵紗,端著藥盞,走了進來。
淳於珩恍惚間,隻覺心神一顫,總覺得這人不是憐香,倒是那瘦了一圈的蝶舞。
他呆呆地看著她,卻見她並不抬眸,隻躬身規規矩矩行禮,然後跪下,將手中托盤放在一側小幾上,又取了他一旁的錦緞靠枕,扶他半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