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所長,你好。”何秋霖有禮貌地衝陳所長笑著打招呼,然後站得筆直,朗聲地自我介紹道:“我叫何秋霖,剛從省工商學校畢業分配來的,局人事科讓我前來向你報到。”
“你就是何秋霖?來得正好,我這缺人手呢。”陳所長將這位新人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心想:恰逢雨天給我送來把傘,正求之不得呢。他低頭拉開辦公桌的一隻抽屜,從裏麵翻找出一個標有“市管員”字樣的紅袖箍遞給他,不容商量地說道:“你,你戴上這個。對了,草帽、自行車,你有沒有呀?”
“有。”何秋霖把紅袖箍套在自己的左臂上。
“那就行了,”陳所長大步向門外走去,回頭招呼著何秋霖,命令般地說道:“戴上草帽,騎上自行車,跟我走!”
“是,陳所長。”
兩人各自跨上一輛自行車,陳所長在前領路,何秋霖緊隨其後。他們頭頂炎炎烈日,腳下的道路往上冒著陣陣熱浪,就像兩位馬拉鬆賽車選手似地你追我趕,急匆匆地穿過大街、掠過小巷。陳所長不時地放慢一下騎車速度,等著何秋霖跟上來。何秋霖猛蹬著車子,心裏直犯嘀咕,不知究竟趕往何處去。
十幾分鍾後,兩人氣喘籲籲,汗流浹背,“八十老翁學吹拉彈吹——上氣不接下氣”,終於趕到了一個名叫“水街”的農貿市場。
水街市場是一條不太寬的街道,馬路兩旁的空地已被工商所劃定為臨時性的市場攤位。遠遠的,陳所長和何秋霖就望見一大堆人正在前麵的路邊圍觀。兩人各自停鎖好自行車,一前一後便往人群中擠進去。
原來,被人們圍著看熱鬧的是一個賣牛肉的簡易攤位。在這攤位的前麵,並肩站著兩名市管員,一男一女,他倆與那三個擺賣牛肉的農民麵對麵地激烈爭吵著,雙方各說其理,互不相讓。
“散了散了,都散了,這兒沒什麼好看的。”陳所長大聲地驅趕著圍觀的人們,然後看了那兩名市管員一眼,沉著冷靜地詢問道:“情況怎麼樣了?”
何秋霖站在陳所長身旁,看到那位女市管員的右肩上挎著一個收費包,左臂上戴著“協管員”字樣的紅袖箍。那男市管員的臉上戴著一副近視眼鏡,左胸上掛著“衛生防疫”字樣的胸章,一看就知道是衛生防疫站派到市場工作的食品檢驗員。
女市管員向陳所長彙報情況時,男食品檢驗員仍與那三個販賣牛肉的農民在對峙著,雙方各執一詞,繼續“你說一句、我頂一句”地爭吵不休,一時間誰也說服不了誰。何秋霖看著這針鋒相對的場麵,很快就弄明白整個事情的始末:
攤位上那三個男人是郊區的農民。他們拉來販賣的是一頭水牛肉,並聲稱是自家宰殺的。可是,他們賣的牛肉經過衛生防疫站的同誌上午拿去檢驗後,已被證實這頭水牛是患病而死的,它的肉根本就不允許拿來食用。按照衛生防疫部門相關條例的規定,像這類病牛肉不但不能在市場上出售,而且一經發現必須要作沒收和挖深坑掩埋的處置。但這對三個販賣牛肉的農民來說,七、八百斤重的牛肉至少可賣得五、六百元以上。在當年,那是一筆相當可觀的錢財了。聽說這牛肉要被沒收並拿去埋掉,他們哪裏能接受得了,這簡直就跟要他們的性命一般,豈能聽憑市管員的這般處置而輕易就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