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姓孫嗎?”陳佳林神氣活現地把屁股坐在板鋪上,朝跪地的孫老大斜看了一眼,冷嘲熱諷地說道:“我看,你以後幹脆就叫‘孫子’得了。”
“我認栽了,我是你‘孫子’。”孫老大被揍得差點沒吐血,不想服軟也不行了,可憐兮兮地乞求道:“我有眼無珠,不識泰山,多有得罪。你大人有大量,就放我一馬吧?”
“放過你不難,他媽的別太囂張了。你以後呆在馬桶那兒,知道了嗎?”陳佳林十分輕蔑地撇了撇嘴,往孫老大身上又狠踹一腳,毫不客氣地說道:“否則,我把你塞馬桶裏喝尿!”
孫老大嗑頭稱是,往牆角處爬過去。這牢頭的待遇沒了,他就像從眾星捧月的寶座上被小鬼擒來摔在閻王殿上,又被判官用筆一勾地畫了個圈。唉,這撥光毛的鳳凰,它不如雞呀。見孫老大在陳佳林低三下四、唯命是從,那些犯人們馬上見風轉舵,甚至落井下石,全都站到陳佳林這邊。一眨眼的功夫,眾犯人翻臉不賣孫老大的帳,擁戴陳佳林成為新“牢頭”。
在牢房裏,每個犯人發一個塑料瓢用來吃飯,飯菜是從牢門下方一個半尺見方的洞口遞進來的。到了吃晚飯時,一個犯人替陳佳林打了飯菜,並殷勤地將那塑料瓢送到他麵前。
陳佳林橫躺在通鋪上,已經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他這時睜開雙眼,懶洋洋地坐了起來,低頭往塑料瓢裏一瞅那飯菜,不由地愁眉苦臉:一塊方方正正的飯團,加上一勺看不見丁點油星的水煮菜葉。甭說一小塊肉片,就連肉末渣也甭想從飯菜裏打撈出來。他剛被關進來,肚子裏多少有些油水,哪裏吞得下這樣的飯菜。不吃也罷,他讓奉承和巴結他的幾個犯人瓜分了這份飯菜。等到第二天,他饑餓的感覺和其他人沒了區別,時刻都在翹首期待著開飯時間。
兩天後,正是大年三十晚。這天過節,晚餐算是給犯人們加了份葷菜。除原先飯菜外,每人額外都得到一片兩指寬的肥肉。
這兩天,孫老大老老實實地呆馬桶邊吃喝拉撒。他被陳佳林折騰得夠嗆,心驚膽寒,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做人。領到飯菜後,他小心怯懦地走到新牢頭麵前,欲將他那塊肥肉孝敬給陳佳林。
“算了,大過年的,”陳佳林瞅著孫老大那副躬屈膝的可憐相,不太忍心奪他過年這份口福,便用勺子把那塊肥豬肉擋回去,寬洪大量地說道:“老子今天不欺負你,你自己吃吧。”
新牢頭的這番話,頓時讓孫老大眼眶潤濕,心裏感激不盡。他悻悻地躲到馬桶邊的牆角裏,端著塑料瓢蹲縮著身子,先是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然後低頭吞食飯菜了。
陳佳林盤腿坐在通鋪上,沒滋沒味地把塑料瓢裏的飯菜一掃而光。眾犯人吃罷年夜飯,一個個撐圓了肚皮,又無事可做,便三五成群地湊堆兒甩撲克、下象棋,或是瞎扯亂侃。
鐵窗外,天色漸漸變得漆黑如墨,不時從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的鞭炮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