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掌櫃近前一步,說:“我和這孩子他爹論起來老輩有親戚,他每次來趕集都到店裏坐坐。他今天來,這散集了,也沒有回家,屯長和家裏人就過來問我——”
“不用說了,是獵戶,獵戶都讓我關在西屋裏了。想回家,一時半會的可就回不去了。設開拓團的地方,皇軍有令,清查反抗分子,我們就是來幹這個的。這些獵戶手上有獵槍,都是危險分子,危險分子就是反抗分子。清查,清什麼查,一網打盡還省事,統統交給皇軍了事。能不能出去,就看他們的造化啦!”隊長說著坐起來,拿起桌上的煙盒彈出一根,店掌櫃忙掏出火柴擦燃,湊上前去,給點上。
趁這個空隙,老屯長忙說:“他們也算不上是真正的獵戶,農忙都種地,農閑了待不住,跑跑山,賣了換點鹹鹽錢。這倆人,我敢打包票,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人。”
隊長冷不丁地嗷啦了一嗓子,外麵有人急忙跑進屋,隊長說:“跟我一起去查查小石嶺的……”
一轉眼,隊長就回來了。他依舊半躺在椅子裏。
店掌櫃又湊上前說:“屯長說的都是實話,請隊長高抬貴手,通融通融,一定酬謝隊長的大恩!”
“你這個廚子掌櫃,掌櫃廚子,還真夠講江湖義氣,可事情難辦呀!他們雖然擺的獵物,不是用槍打的,但獵戶嗎,總是要有獵槍的。”隊長停住,示意不讓說話。停了一陣,又說:“我可不想得罪你這個廚子掌櫃呀,得罪了你,你要在飯菜裏多放點鹽,不,說不定給我放點藥,放點巴豆砒霜,我不是跑肚拉稀就是一命嗚呼了。麵子可以給你,但有個前提……”他又示意不讓說話。
“人都登記造冊了,放了,有人捅到皇軍那裏,我還能在這個位置上坐著嗎!但我喜歡講朋友義氣的人,總得給你廚子掌櫃,掌櫃廚子個麵子。好吧,寫個協議,簽字畫押,要保證不是反抗分子再研究。但要有個準備,保釋是要交保費的,一人一百大洋,能拿得出嗎?這要拿不出,我也不用擔心事後皇軍的問責啦。”
店掌櫃見有回旋的餘地,看著隊長的眼色,示意老屯長見機行事,他也不斷地打著幫腔,一陣軟磨硬泡加阿諛奉承,隊長終於開恩了,“廚子掌櫃,掌櫃廚子,看在你做飯做菜還可以的份上,我也在皇軍那裏幫你通融通融,給你個大麵子,兩人一百大洋,立馬放人。不然,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嘍!”
這時,桌上的電話鈴響了,尤隊長忙去接聽,期間斷續應答:“是白隊長……皇軍硬性任務……偵諜隊攤派三十勞工……修開拓團營地……最晚後天到位……聽隊長的……明天上午……看看幹脆今天晚上吧……我這裏不是有現成的嗎……我的算盤先放一邊……先給白隊長在皇軍麵前爭個頭功……我的算盤再撥一下不就是了……”
店掌櫃小聲說:“我們走,別耽誤隊長的公事。”三人一塊出來。店掌櫃說:“見好就收吧,聽那電話,再討價,翻了臉就嚴重啦。”
“謝謝您,幫人幫到底,籌錢也還要指望您,我也跟大爺找鎮上認識的人借借,越快越好,千萬不能變了卦。認了,隻要人放出來,花錢也認啦。”老王的兒子哪見過這場麵,臉都嚇黃了,但還不忘一口一個大叔地叫著,“您的大侄子齊鴿子,我們認識,就在這店裏,我跟著爹來送貨,他還讓你多加幾塊錢呢。我們分手的時候,還說要不是看我年紀小,就跟了他去幹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