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打聽到厲又力的消息,往日的思念和惦記,在梁婷的失望中,又成了深深的思念和惦記,她心神不定的度過了暑假。
她想等到春節吧,春節還能不回家嗎?
厲又力在軍校期間的兩個春節,梁婷都來過厲家堡。她在村子裏變著法兒打聽,得到的回答是依然是“當兵去了,春節都沒有回來。”
她想這是真的了,因為不止一個人這麼說。她失望極了,當然失望中也有欣慰,那就是沒有看到厲家的大門上貼著大紅喜字。
第三年的春末夏初,她又去了一次。這一次,讓她聽到了如晴天霹靂一樣的消息,――厲又力已不在人世了。
梁婷一路上精神恍惚,強挺著身子回到家。到家後就病倒了,一病就是一個月。在她萬念俱灰的恍惚意識裏,在她心靈上,全是初為同桌時互遞紙條的情景,全是她早到了班上等同桌到來的情景,全是大槐樹下談話的情景,全是同桌上軍車時瀟灑矯健的身影,全是……。這樣一個血氣方剛的青年,怎麼會說沒就沒了呢,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直至後來從厲又力的同窗、戰友那裏得來消息,她才不再存有幻想了。
那是她的一個女同學來看她的時候,女同學不經意間說起昨天遇見了一位上軍校的同學,雖然不是一個班級的,可熱情地打了招呼。梁婷趕忙問那位上軍校的同學說沒說起厲又力。女同學說隻是問了一聲好,不是一個班級的,不太熟悉,一走一過而已。梁婷掙紮著起來,說什麼也要女同學陪著她,去一趟那位上軍校的同學家。
終於找到了那位上軍校的同學家,當梁婷問起厲又力時,他欲說又止。在梁婷的一再追問下,他說他和厲又力畢業集訓結束後,同在一個團,不在一個連隊。團裏曾發過通令,通令嚴令各連隊要引以為戒的是,厲又力所在的連隊,在一次執行戰鬥任務時,他和他的連長違抗軍令,被斬立決了。
女同學又陪梁婷回到家裏,她一連幾天,茶不思飯不想。這讓一家人十分著急,尤其是父親,天天求醫熬藥。她實在看不下去一家人為她操勞,她對父親說,她想出家上山當尼姑,要尼姑當不成,幹脆死在外麵算了,不能再牽累這個家了。
父親嚇壞了,對女兒說:你要走了這個道,咱們家和別的家庭不一樣,周圍的人會怎麼看我,誰也說不清楚是不是因為你是後娘啊。我還哪有臉活在這個世上了,還是我先死了算了。梁婷覺得自己真是到了欲生不能,欲死也難的境地了。
端午節到了,二姨來了,她送來了用新葦葉包的粽子。談話間,二姨說:“梁婷這孩子心思重,閨女大了,早晚要找婆家,現在也不能教書了,還是給她張羅張羅婚事吧。結了婚,等有了孩子,女人的心思全拴在了孩子的身上,就好了。”她還說她起她鄰居的親戚有個兒子,在城裏警察署幹事。她見過這個人,小夥子長得相貌堂堂,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回去就給問一下。
聽著父母要讓她嫁人,她一下子清醒了許多。父母有父母的苦衷,給女兒找婆家也是常理,她跟父母說等上十天半月,她要到同學家住上幾天靜靜心,好好想想。她找到了厲又力的一位要好的同學,說她怎麼也不相信厲又力不在人世了。在她的請求下,那位同學陪她輾轉來到厲又力所在的部隊,見了部隊上的人後,讓她徹夜絕望了。
心灰意冷地回到家後,她就像木偶一樣,隨了父母及親人們好心好意的安排。後來就按了二姨的話,她嫁給了那個警察。當然,梁婷有個條件,因她長期有病學校解聘了她,她說結了婚也要再找個學校還要當老師,不能待在家裏當家庭婦女,她想有一群孩子陪伴著,也許自己會慢慢好起來。那個警察答應了。
那個警察在警署裏是治安科科長,人沒上過幾年學,是家裏托人用錢疏通關係幹上的。治安科多半是負責日本憲兵隊的外圍保衛工作,老百姓都叫漢奸科。梁婷讓他換個工作,他口頭答應著,卻遲遲不辦。梁婷幾次催促,他口氣強硬地說,現在是日本人的天下,別人想幹還幹不上呢。他跟調遣治安科的日本上司走得很近,還時不時請到家裏來吃喝。丈夫奴顏婢膝的樣子,讓她不能容忍。
梁婷結婚沒幾天,倆人吵過一次架。梁婷說那次吵架開始隻是拌了幾句嘴,後來越吵越凶,但究其原因在她。她看著麵前的新婚丈夫是一張陌生的麵孔,而不是自己的心上人,心上人已經永遠地離她而去,她的心情壞到了極點。後來,吵架就成了家常便飯,每每媚骨的丈夫出現在她麵前,吵架就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