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01 雁然(1 / 2)

臨近黃昏。

火燒雲團簇著深橘色且格外大的太陽。

少年騎著驢慢悠悠在七扭八拐的邊陲官道上閑晃,和已經瞧得見虛影的城門遙遙相望。他剛走了一趟鏢。驢拉著鏢車,車轍印在黃沙上,不一會兒車轍又被黃沙掩埋。

起風了,官道上無人看管的黃沙肆虐起來,三五成群便卷在一起。少年伸手壓了壓鬥笠,長袍上積了一捧沙土。他腳尖碰了碰瘦驢的肚皮,驢晃了晃尾巴,終是在太陽落山之前進了雁然城。

重桓初年,新皇登基,短短三年便一鼓作氣將粘在邊陲近百年的胡人驅出了嘉寒關。重恒三年,西域胡人朝貢大明,並請求互開邊貿,皇上點頭應允。

雁然往前推五年,也不過是個招人嫌棄的邊陲小鎮,卻因為邊貿一時間水漲船高,成就了如今的雁然城。

早些年,雁然隻有一條長鴻街,走盡了鎮子便是看完了。三年前開了邊市,從西向東南北的商道拓開。

大大小小長長短短的街巷像雁然織出的巨大的網,頃刻就罩了下來。

少年在雲來客棧門口拴了驢,鬥笠落在了驢頭上。

夥計給臨門坐的那桌添上一壺解熱的涼茶,隻是抬頭微著眼擦汗的工夫,門吱呀一聲開了,少年邁進了門檻,他站在門口抖落了粘在袍子上的黃沙。

來人的年紀不及弱冠,著白衣背負一把用灰色裹布包住的五尺長刀,露出的一尺二寸雕紋刀柄斜插入肩,隱沒在背後。落坐之後,他微微側了身子,繼而將背上的刀橫在木桌上,手掌貼著刀柄漫不經心得說道,“兩隻燒鴨,外帶。”

手掌壓刀的這位名叫胡離,住在雁然成東南角的小土坡上,平日裏接點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活計。

胡離在雁然遠比府衙裏那群隻曉得拿俸祿的要招人喜歡。畢竟偷雞丟狗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還想去衙門?門檻兒都別想邁過。

幾個月前,夥計家那隻出逃的老公雞就是被胡離逮捕歸案的。

胡離的生意尚佳,數量也可觀。無奈規模一般,銀兩太少,勉強糊口。

夥計眉眼帶笑的朝後廚喊了一聲,轉頭熟稔的和胡離閑聊起來,“半個月沒見了,這是剛出遠門回來?”

“去了趟渝州城。”胡離應道。

“徐先生近些日子身體好些了?”

“師父他,”胡離牽出一句頓了一下,垂眼立馬忘了先前師父的稱呼,大逆不道的說道,“又能爬樹又能下水,好了不少。”

徐先生年過半百,腿腳利落卻非要走哪兒都拄著個拐杖,徐季腳下生風拐杖被嫌棄礙事端手拎著。前些日子換季一陣小風把他給吹倒了,病來如山倒,徐季摟著他心尖上的拐杖半個多月沒能爬下床。

在座各位聽了之後,似是習慣了,皆是一笑了之,倒是免了胡離欺師滅祖的罪。

“胡小兄弟,這白衣可經不起雁然城遍地黃沙啊。”客棧有人打趣道。

雁然人都是一身深色衣裳,經得住風沙,瞧見街上著淺色衣裳的必定不是本地人,這是約定俗成的。

胡離低頭看了眼沾了一層飛灰的袖口,深表同意。白懷水那隻花孔雀,送來的東西果真都是空有外表毫無實用意義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