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籌邊使謀布天下局(1 / 1)

其實徐樹錚的內心並不像他表麵上看起來的那樣淡泊清遠、閑適舒朗,在他的心頭卻一直都是浪潮翻滾、起伏難平。

離開了喧鬧歡慶的場景,他的眼前再也沒有了彩旗鑼鼓,歌舞人群,在他的腦海裏卻很清晰地印製出來一幅中華民國地理全圖。這不是一幅單色的平麵地圖,在徐樹錚看來地圖上麵卻是五顏六色、四分五裂、風煙翻滾、戰雲密布:兩廣雲南一帶的軍政府正打著‘護法’旗號割據一方、徐圖北上;兩湖一帶戰事頻仍、局勢膠著;東北奉係的張作霖虎視中原、垂涎大位;山西的閻錫山首鼠兩端、坐收漁利,河南的吳佩孚擁兵自重、尾大不掉,湖南的馮玉祥雄心勃勃、反複無常……最讓他憂心忡忡的還是北京政府中的“皖係”和“直係”的爭鬥已經是劍拔弩張、勢同水火、一觸即發——這讓徐樹錚這位“皖係”首輔已經不可能再繼續安心於漠北荒原,怎麼可能讓他總是去和幾個隻會喝燒酒奶茶的王公喇嘛們牛刀小試呢?

徐樹錚的心中也並沒有多少傷感,反倒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振奮:在外蒙古他現在已經是功成身退,而在下一步逐鹿中原中,他相信自己也一定會乾坤逆轉、宏圖大展。想一想袁世凱當初在小站練兵時是何等的躊躇滿誌,在他麾下的王世珍、段祺瑞、馮國璋曾並稱“北洋三傑”:王世珍“神龍見首不見尾”被稱為龍,段祺瑞儀表威嚴被稱為虎,馮國璋貪財多話被稱為狗。曾幾何時,風雲倒轉,昨日摯友今日仇敵,前番風雲客今朝白骨新——袁世凱身敗名裂,王世珍隱退江湖,馮國璋撒手人寰,隻有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芝公”(段祺瑞)正在立身潮頭、搏風擊浪——漫漫紅塵、袞袞諸公,當今天下能夠挽狂瀾於既倒,解萬民於倒懸舍“芝公”者其誰?舍徐樹錚者其誰!

徐樹錚趕回到北京的那一天,一位神秘的客人也正風塵仆仆地趕到了庫倫城。他一身蒙古客商打扮,高頭駿馬、衣裝華貴,唯有臉上不時顯示出來的疑慮,眼睛裏不免透露出來的忐忑,才顯示出他並不是一個普通的蒙古商人。

他來自外蒙古東部的一個叫車臣汗的地方,他是一位布裏亞特人,也就是世代居住在蘇俄境內的蒙古人。布裏亞特人和蒙古人同宗同族,語言服裝、生活習俗完全一樣,隻是被各自劃分在了國境線的兩邊。

這個布裏亞特人行色匆匆,他是受了白俄軍隊恩琴男爵的差遣,專程前來庫倫城拜謁哲不尊丹巴活佛的。

恩琴男爵原本是一位德國人,投身沙俄軍旅後由於作戰勇敢、屢立戰功,後來被沙皇授予了男爵的封號。他的部隊原來盤踞在俄國的赤塔一帶。俄國“十月革命爆發後,俄國沙皇被處決。恩琴男爵便一直率領著他的部隊在靠近中蒙的遠東地區堅持抗衡蘇俄紅軍。

近來在大烏裏、凡諾維納等地,恩琴的部隊接連遭到了蘇俄紅軍的沉重打擊,走投無路的恩琴男爵隻得帶領著他的兩萬餘名殘部進入外蒙古,並正在從車臣汗一帶向庫倫方向潰退。

恩琴男爵作為職業軍人,深切懂得目前正是他的部隊生死攸關、命懸一線的緊要關口:再重返蘇俄必然是自投羅網,冒險發動反擊無疑於以卵擊石,而困守車臣汗也隻能是束手待斃,所以他認為唯有西進庫倫才可能獲得休養生息,還可徐圖今後可以東山再起。

為了預通款曲、打通關節,恩琴便委派了這個精通俄蒙華三種語言的布裏亞特人提前悄悄過來拜謁活佛,並帶了一封他寫給活佛的親筆信和諸多的貴重禮品。名為拜謁實為探路——他就是要在庫倫方麵為他那兩萬多已陷於絕境的白俄軍人求出一條生路來。

活佛的官邸外麵現在設立有蒙人的衛隊和西北國防軍的崗哨,雖不是哨兵林立,但是戒備也很森嚴。送信人一連幾天總在門外轉來轉去,就是找不到機會能夠進入到活佛的府邸。

恩琴男爵曾經告訴他,他也可以去找巴特馬大喇嘛,因為恩琴和巴特馬之間也曾經有過交往。但是送信人卻一直不敢真的去找,因為他聽說了巴特馬和北京政府以及漢人駐軍過從甚密。而再去找別的什麼人,事涉機密又唯恐泄漏了消息。

直到有一天,送信人終於買通了一名侍候活佛的貼身喇嘛,這才以一名朝聖者的身份,悄悄地進入到了活佛的官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