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汪笠庵救急拜府台(1 / 2)

中學堂建有一座歇山頂門樓,進門是幾排校舍,對著門的兩間堂屋裏供著孔夫子的牌位,西邊是五間相接的軒廊,東邊是操場。劉鬆年正在操場裏打拳健身。中學堂庶務王吉仕正站在一旁靜靜地等候,直到劉學監氣定神凝收了勢。

王吉仕替劉鬆年收拾起放在操場邊木凳上的外衣,劉鬆年問他有什麼事。他從衣袖裏抽出一個信封來,低聲對劉鬆年說:“這是我昨天才從信箱裏麵又查到的一封信,我看又是從日本國寄回來的,寫了學堂的地址,收信人卻是個假姓名,估計又是宣傳暴亂革命的印刷品,我就把它扣下了。”

劉鬆年接過來看了看,順手又交給了王吉仕,口氣平淡地說;“你把它燒了就算了,還拿過來讓我看什麼,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也不會是最後一次了。”

王吉仕說:“就是因為來的太多了,叫我們也防不勝防。學堂裏學生們都在私下裏傳閱,就連教書的先生們也跟著鬧哄。昨天教員室就有幾個擁護立憲的和幾個擁護共和的教師不顧身份地吵起來了。教理化生物的老師們說教國文地理的老師們‘守舊’,教國文地理的就說教理化生物的‘過激’,招惹得學生們都跑去看熱鬧。我想您是不是也該跟大家宣講一下,讓先生們安心教書,學生們靜心上學,要不然早晚會出事的!”

劉鬆年沉響了半晌,才說:“我何嚐不想讓大家都各安本分讀書上進,就連我自己也巴不得有個清靜地方好好讀書作學問呢。可如今正是國家多事之秋,連朝廷大員封疆大吏們都在為國體爭論不休,新宣統皇上不是也頒發了“憲政”文告嗎?光憑咱們要想在學堂裏安放一張安靜的書案,怕是也太難了!”

王吉仕說:“宣化府自來風氣閉塞,人們都求穩怕亂,隻怕學堂裏的事情傳出去對您和中學堂多有不利呀。”

劉鬆年歎口氣說“我何嚐不知道這麼簡單的道理,宣府辦學雖然占了風氣開化之先,但文人相輕之風也甚為嚴重,我在學監位置上也有好幾年了,已然是樹大招風,背後肆言詆毀的人也不少。早聽說有人在背後寫我的黑狀子,我也是心知肚明、欲說也罷,眼下怕隻剩下身正不怕影子斜了。”

王吉仕說:“偌大的口北道隻有這麼一所中學堂、惟有這麼一個中學堂監督。俗話說:樹大招風風撼樹,人為名高名喪身,我看學監還真是得更加小心謹慎為好!”

劉鬆年想了想,安排王吉仕說:“等到後晌下了課,你讓全體教員們都多留一會兒,我要跟他們講講話:咱們是官學,拿的是朝廷的俸祿,吃的都是校田裏收的糧食,怎麼也得替大清朝分憂呀。在先生教員當中絕不可以相互攻訐自亂陣腳,那樣很容易授人以柄。大家都應該為中學堂的聲譽負起責任,這才是憂國憂民的士人本色。”

王吉仕連連答應著正要走,卻看見劉柏年和汪笠庵急匆匆地跑了過來。見到劉鬆年,劉柏年欲言又止。王吉仕連忙識趣地告辭走了。

劉鬆年臉上帶了笑,迎著說:“怎麼看著汪大夫就像受了什麼人氣似的,誰這麼大膽子敢惹了你呀!”

汪笠庵連聲歎氣說:“別提了,還不是你的那個好學生,我們家的活祖宗。黑更半夜他閑得沒事幹,一頭撞到了巡防營裏,讓營兵們給拿住了。

劉鬆年著急地問:“為了什麼呀,他會犯了什麼事了呢?”

劉柏年解圍說:“也沒犯什麼大事,不過是起的過早犯了‘夜禁’,才發生了一點小誤會吧。

汪笠庵說:“真人麵前我不說假話,幹脆也不藏著掖著了。”就把汪江瀾被巡防營捉住懷疑貼傳單的事又詳細講了一遍,也說兒子是被冤枉了,而且即刻就要送到府台衙門裏去審訊治罪,懇請兩位劉公出麵到王府台跟前去求情。

劉鬆年臉色早沉了下來,他連搖著頭說:“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剛剛說學堂裏千萬別出事別出事的,偏偏就又出了這麼檔子事。我自己的學生出了事,我這個做學監的自然免不了幹係,可你這當爹的是怎麼睡著覺就把兒子差一點睡進大牢呢?”

汪笠庵忙說都是自己的不對,對兒子少調失教的,讓劉公跟著費心。

劉柏年也說:“到了這會兒再說什麼也都遲了,咱們還是先去把人保出來才好。”

劉鬆年也沒再多說什麼,領著劉柏年、汪笠庵就急忙去了府台衙門。

府台衙門的門官見了劉鬆年兄弟和汪笠庵笑著說:“這府台衙門裏你們老幾位都是常出常進,汪大夫來得更勤,你們往日裏進去出來不就跟趟平地一樣嘛,熟不拘禮,我看進去通報就都免了吧?”

劉鬆年堅說:“今天還真得勞駕你進去先通報一聲,今天可不比往常,是有十分當緊的事情要求見王大人。”

門官這才進去了,過了一會回來說:“王大人正在園子裏幹農活呢,他還是讓你們自己進去找他吧。”

衙門裏的儀門、大堂、二堂、書房都在同一條軸線上。西邊還有一個跨院,原先是一個花園,花木繁茂、怪石嶙峋、池水清漪,王知府到任後就把它改建成了一個園圃,還取名叫“憫農園”,閑來無事的時候自己就在園子裏躬耕勞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