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袤的汾河水庫表麵結著薄薄的冰皮,在水庫的邊上,一條公路拖著長長的腰身,從這座山頭搭向另座山頭。
長路的盡頭駛來一輛豐田越野車,可見的常經此路,駕輕就熟,下這樣的長坡,也沒有絲毫的減速,仿佛從遠處高山上衝出的長河,一瀉千裏……
突然一陣刺耳的急刹,車輪隨即在路麵滑出長長的黑線。在重重的撞向路邊的基石後,失控的車身打著旋,反向左側衝了出去,飛下了七十米的懸崖。
幾聲悶響後,山穀便恢複了寧靜,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遠處一堵矮牆後,一個滿臉褶皺的老人驚的目瞪口呆。
星期六的早上,太原南宮古玩廣場,熙熙攘攘的人群圍著各色古玩飾品討價還價。
南宮是太原比較大的古玩市場,滿地擺著銅錢銅像,字畫懷表、毛主席像章之類的,各個年代的都有,琳琅滿目,倒也壯觀,但贗品不少。
買幾個隨便擺家裏看看倒也無妨,若要出了高價,買了贗品,那就得不償失了。偶也有貨真價實的明器,如果招子(眼睛)夠亮,撿個落,倒也不是不可能。
我坐在胖子新買的“寶駿”車裏,一邊聽著音樂,一邊望著窗外的南宮。
“老瓜那生意現在怎麼樣?”我問他道。
“那什麼生意啊!地上擺幾個爛核桃,愣吹五台山開光,隨便撿幾個順眼的,往架上一擺就提價幾百。誰買誰腦子開光了!”
閑談間,我們慢慢泊好車,溜達進了南宮廣場。
老瓜是我們的朋友,油嘴滑舌的話精,仗著肚子裏有些學問,盡幹些邪門歪道的事。前些年在路上撿了本破心理學,看了幾眼後,搖身一變擺攤看起了麻衣相,吹的跟牛似的,專揀更年期婦女坑。
奇怪的是家夥名氣越來越大,還得了個“黃金眼”的外號。看著那狗日的整天風光滿麵,我和胖子恨不得把他假胡子扯下來塞他嘴裏。
我們隨興晃悠著,就看見了坐在一堆核桃前的老瓜,長的還是那麼俗不可耐。
看到我們過來,老瓜慌忙往邊上一挪:“呦,今兒刮什麼風了?把二位爺吹來了!坐坐坐!”
“看你老小子生意不錯,過來沾沾光!怎麼,算命不賺錢,擺攤賣核桃啦?多少錢一斤啊?”
老瓜一樂,連忙擺手:“崔爺見笑了,隨便擺著糊口罷了。不過崔爺你有所不知。玩核桃講究配對,無論從色澤、花紋,還是品種、大小,都能對上的,其實是萬裏挑一,其中又屬個大,圓滿者為最佳。有次從北京來的一位爺,挑遍了半個中國,愣是沒找著個合適的。他說,若有理想者,願意出價這個數”,隨即伸出了食指,完成個勾。
胖子在旁邊不解:“九百?他腦子進水了吧!”
老瓜嗬嗬一樂:“胖爺真會說笑,不是九百,是九萬!”
我和胖子都一愣......
大樹上的破核桃竟然能賣出這個價。
其時正值早上八點,我們和老瓜有一搭沒一搭的胡吹。就見一個農民打扮的老頭猶猶豫豫的來到攤前,幾度欲言又止,然後搖搖頭,踉蹌的走了,最後又折返回來,終於向我們開口了:“你們,可收笛子?”
我餘光瞟見他右手悄悄緊捂著袖口,知道他所說的笛子,就在這袖子中。
還未等我開口,胖子已經搶話頭了:“大爺,我們收錢,不收笛子。那玩意兒不好賣,你不見雲南人扛著一堆走街串巷,愁的一路吹曲兒呢!”
老頭一著急,一口氣堵在了口裏,哭笑不得:“不是……是……古董。”
我忙打住胖子的胡話,問道:“老哥,有什麼寶貝,您就露一露,也讓我們長長眼。”
老頭猶豫片刻道:“也罷!”
然後警惕地看看周圍,慢慢鬆開了袖口,那東西就露出了一寸來長的頭,看著像老樹枝做的小管,管上溝壑彎回,黑裏透紅,倒像是老瓜攤前的核桃一般。
難道說老頭看我們擺著的核桃,和他手裏的木管是親戚?
隻聽老頭道:“你們看,值錢不?”
我和胖子正疑惑,這時候老瓜猴急似得跳了起來:“老哥,這裏眼雜,咱換個地兒說話,行不?”
此話老頭聽了中意,忙收起袖口道:“好!好好!”
老瓜帶著我們七拐八拐,進了一條僻靜的巷子。在巷子裏有家飯館,老瓜定了包間。
不多會功夫,七盤八碟的就都端了上來。
酒過三旬,老頭的臉也紅了,耳朵也熱了,說話也沒那麼拘謹了。
原來老頭姓段,婁煩縣人。婁煩縣是國家級貧困縣,山高路遠,交通閉塞,製約了當地經濟的發展。
但隨著近幾年城鄉公路的修建,婁煩縣也不再是那麼閉塞,大山裏的人們也逐漸走了出來,融入了外麵的世界。
段老頭此番來太原,是為了把手裏的東西賣掉,換些錢給兒子出來上學,將來兒子出息了,把家安在外麵,也算光宗耀祖,了了祖輩的心願。
我問段老頭:“老哥,這笛子,可是您祖上留下來的?”
老頭放下酒杯,怡然自得地嘿嘿一笑,道:“不是,是人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