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城。
黑暗之中,大雨傾盆。
老人跪在祭壇中央,他的衣衫早已被雨水淋得透濕。寬大的衣擺貼在地麵上,好似將他與身下的祭壇,狠狠連在了一起。
他麵向一座萬仞山崖跪著,山崖之上,有神像身披鎧甲,手握巨劍,俯視腳下生靈。
老人喃喃道:
“吾身為青石城祭祀,是夜窺見異象。天外有玄冥,天內無生機,此乃大煞之告!山神若無指示,吾將帶領族人,離城避難!”
神像目中有紅芒一閃而過,老人並未察覺。
十幾裏外,孤山高聳入天。
一襲黑衣出現在閃電的白光之下。
在他身旁,有一個人低頭站著。那人脖子上出現一條紅色細線,細線突然噴湧出鮮血,他的頭顱被暴雨擊打著,向滾動的石頭一般從頸上滑落。
頭顱滾在地上,臉上還保留著驚恐的表情,片刻後,他的無頭身子也倒了下來,放眼望去,這樣的屍體已零零散散布滿了四周。
黑衣人拭去嘴角鮮血,邁出一步後消失,再出現時,他已站在一道深淵岸邊。
深淵兩岸間有一座索橋,這橋是數百年前,能夠踏空而行的青石城前輩所修,如一條巨龍的骸骨,利齒扣入兩側山岩。此時索橋一路延伸到雨霧中,看不到盡頭。
他沒有停頓,踏上索橋。木板被雨水澆得光滑,若是滑落,就會粉身碎骨。憑這人的速度,數息過後,他已走出一半。雨勢加疾,他突然身形一頓,單腳一踏,莫大的力道將他的身軀帶起,躍入半空。
遠處的山林裏忽地亮起幾點明光,突然出現在深淵之上!它們拉出細長的光道,帶來的狂風將索橋猛地卷起,向天空彈去,整個索橋就像一隻利爪,要將空中的黑衣人握住!
黑衣人躲過光點,光點卻爆裂開,金色細絲化作流矢,齊齊轉向,又朝那人飛射而去!
黑衣人淩空扭轉身軀,雙手打開,探向虛空下按。隨著這一按,他渾身血液開始加速流轉,磅礴的天地氣息被他調動而出,無形的氣浪推向周圍雨潮。密雨連成的巨浪從他身周湧出,與光矢迎頭相撞,迸裂的細碎光絲遠遠看去,如漣漪在黑夜中蕩開,一浪炸起,一切又歸於黑暗。
“韓卻!”
韓卻重新落回索橋。方才還飄搖的索橋,瞬間平靜下來穩如磐石。韓卻轉過身,堅毅滄桑的雙眉之下,一雙鋒利的眸子眯起,望向深淵之邊。
他的視野裏出現了一位灰袍老者,老者身側浮現出數個身影,衣著皆與那些無頭屍體相似。
韓卻看著灰袍老者,微諷說道:“大長老,近日如何?。”
“多月裏,你襲殺我宗弟子六十有餘,老夫看你近日倒是過得不錯。”老者陰寒道。
“廢物而已,死便死了,教他們送死的是你——韓某又沒有邀請他們跟在身後。”
韓卻語氣冷漠,看似平靜,實則知道自己已陷入絕境——多月來逃亡的傷在方才的戰鬥中全部複發,劇痛折磨著他的軀體。現在他已經無法快速離開,而他身在索橋中央,已是命懸一線。
“那消息恐怕送不到了。我將在家鄉的山川中死去,而那則消息將不會傳入青石,讓青石城的人們提前做好準備……這或許會為城池帶來滅頂之災!”
韓卻暗歎,卻堅定了殊死一搏的念頭。他的眼中,殺機開始肆虐。
好似被他剛才那句話激到,老者的怒意已遏製不住:
“韓卻,我本敬你還有些能耐,想將你那卑微低賤的魂魄留在我宗鎮魂燈中,沒曾想你如此不知好歹。看看你現在的處境吧,好好算算你還有多久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