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知道了,你們出去吧!我想……我想一個人呆會兒……”林楠的聲音低低的,一直低到塵埃裏。
林軍和田園走出了病房。林楠將頭深深地埋在被子裏,絕望至極地哭泣著,她的身體不停地抽搐著,蜷成一團,她用力咬著被角,抓著被角,心似被無數毒蟲撕咬著……她看見了地獄之門……
可歎她才三十出頭,人生的路才剛走三分之一,那個孤獨了一生的母親需要自己陪伴,那個剛要上小學的孩子需要一個正確的人生導向,那個自己深深愛著的人,還沒來得及好好相守一天。老天,能不能再給我一年光陰,哪怕隻有半年,我還有那麼多的牽掛沒有放下……
醫院大門口處,田園對著林軍大喊:“你為什麼告訴她實情?你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那麼殘忍?為什麼?”田園無力地撕打著林軍。
“那你說瞞著她,能瞞得了嗎?等幾天又化療又放療的,嗚嗚……”林軍無力地捶打著牆,“老天,得病的為什麼不是我?而是我的小楠,我們林家到底哪兒做錯了,要遭到這樣的懲罰?老天,你把眼睜大點,看清啦!罪行累累的不是我妹妹,是我林軍!老天,你睜開眼……睜開眼……”林軍徹底崩潰了,他癱坐在地上嚎哭著,雙手不停地拍打著地麵,兩條腿鉛鑄般站不起來……
人哪,無論你平時多強硬多霸氣,麵對死神時都會那麼的卑微渺小無力抗拒。
田園用力拉起林軍,兩人走進魏霞的辦公室。
“我的老師已幫咱們聯係了國內的權威專家,現在國內外最成功的治療方法隻有一個,就是全部切除右乳,如果病情發展惡化,還要切除左乳,然後再化療,放療。可眼下以小楠的性格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切除手術?”
“不管用啥辦法,隻要我妹妹活著……我隻要我妹妹活著……”
“不是你認可就行,是現在小楠能否同意做這個手術。”田園對林軍喊著。
林軍的眼睛垂死一般投向魏霞,魏霞仿佛也跌入了深不見底的死亡之穀……
當大家再一次走進病房時,林楠安靜地躺著,昏昏睡去。魏霞走近前,撫摸她的臉,摩挲她的頭,這麼美的女人命懸一線,旦夕存亡。一種穿透心扉的痛如萬根粗針一齊刺向魏霞,眼淚在鏡片後悄悄流了下來。“小楠……小楠……”她輕聲呼喚著。
“嫂子……”
“小楠,咱病了,就得聽醫生的,好嗎?”
“嗯!”林楠流著淚重重地點著頭。
“小楠,你的病還不算嚴重,我谘詢了很多權威人士,咱院裏的專家會診後也意見一致,就是切除右乳,然後做化療,放療,然後就康複了。”
“不!不!不……我不切……我不想殘缺!不想殘缺……我要做一個完整的女人……”林楠嚎哭著,聲音淒厲,她的雙手緊緊護著自己的雙乳,驚恐到絕望,“我不切……我不切……不切!我要出院……出院!”林楠瘋狂起身下床,欲逃離病房。
魏霞用力拽住林楠,“小楠,你以為我願意告訴你這句話嗎?你以為我們的心不疼嗎?從你的檢查結果出來後,我們的眼淚就沒停止過。園園為了你,把鋼琴班扔給了教課老師,你哥為了你,幾次哭到昏倒,如果……如果傾家蕩產能救你的命,我願意去換。”
“我寧可死也要我的尊嚴!”
“要尊嚴的前提是活著!小楠,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是全部愛你的人的,你有媽,有兒子,有哥……還有我……”魏霞的聲音顫抖到不能自抑,她用盡全力擁抱林楠,“小楠,為了愛你的人活下去!”
看著淚水泛濫的嫂子,看著朝夕相伴的田園,看著林軍乞求的雙眼,林楠心裏卑微的堅守防線被慢慢打散……
“嫂子,給我點時間……讓我有個精神準備……”
主治醫生的辦公室裏,林軍又一次站在醫生麵前乞求著。醫生目光凝重地對著他,“這治療的過程,其實就是與死亡賽跑的過程,她的病已到了中晚期,有可能會擴散,但擴散的速度和病人的心情有著極大關係,當她能勇敢樂觀地麵對時,她的生命無疑就會延長。我希望你們這些家人能全力配合,準備準備,一周後手術。”
“切了就會好了!”林軍喃喃自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