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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各戰場都一直存在類似的問題,以為在中央的統一調配下,各係統能夠通力合作,足以戰勝敵人。
而等敗了的時候,也順理成章地把問題和原因統統歸結到前敵“不夠通力合作”上。
實際上,前邊說過,這種落後得近乎原始的指揮體製,負作用遠遠大於正麵作用。
最致命的,是它的指揮、控製能力欠缺。它在籌劃組織上,根本不能滿足軍事行動所需的最為寶貴的精確、精準、精細。
在前線最需要最高層決定的戰略目標上,大清恰恰沒有定準,而是從開始便陷入了模糊和分裂。
那個把山東全部束縛住的“保全艦隊”目標,或者具體說“保全鐵甲艦”,就是大清中樞給確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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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個甲午戰爭中,朝廷中樞都處於這種迷惘的狀態。根本沒有見到軍機處那幫老爺們拿出一個完整準確的估價,一個通盤整體的考慮,有的隻是在被動應付。
實際上,大清得到日本進軍山東的消息並不晚。畢竟還有些朋友同情大清,從不同的渠道加以提醒,不定時地透露一些有用的消息。
1月9日,李鴻章接到來自倫敦駐英公使的一封來電,因此捕捉到了警報,綜合判斷日軍即將有動作,急忙報告,“風聞日本不肯停戰。日本派兵已赴山東各口偵探,如有可以上岸之處,即將陸軍渡上。”[ 《北洋大臣來電》,《清光緒朝中日交涉史料》]。
但大清朝廷的第一反應,不是慶幸早知道,不是冷靜,而是大吃一驚,繼而引起了極大恐慌。
恐慌的是朝廷近畿的安全。
恐慌的是鐵甲艦的安危。
對朝廷來講,北洋已經是支撐戰局,更是支撐他們信心的重要支柱。
就沒仔細地,好好地研究研究,小鬼子這次來,到底是作何打算?
身為北洋統帥的李鴻章也未必能拿得準,日本人的真實意圖,戰略目標在哪,準備打多大。
但他不用想也知道,威海必然遭劫,北洋艦隊必定危殆。李鴻章第一想到的,也是鐵甲艦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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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最有心理準備的,我認為當是另一個悲劇人物丁汝昌。
雖然在旅順危急之時,他帶艦隊匆匆脫離險境,但卻不可能置身於戰火之外。旅順陷落,北洋暫時避免了覆亡,但接下來遼東的局勢,並沒有將日本人趕下海去,或者拖入泥潭。丁汝昌明白,生死一決避無可避。
所以,即使有傳聞日軍下步將直撲山海關,丁汝昌鼓勵官兵,日寇想拿下山海關,絕沒那麼容易,“倭赴榆關,料不易逞誌”,仍告誡艦隊官兵,“鋌而走險是其慣習,宜更防其回撲我境也。”特別指明要提高警惕,預防敵人玩弄“聲東擊西”的詭計。
連日來,他極力振作,與北洋和山東將領籌措水陸戰守問題。要知道,他是身上背著紛飛的彈劾,頭上頂著“革職拿問”的處分的,理論上講,他已經連官都不是了。
這次,日軍動向果然不出他所料。敵人水陸大軍進逼,北洋艦隊的處境他也十分清楚。
然而,實情卻讓他陷入了極大的矛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