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喇嘛所劫持的人質,是一個高眉深目,五官立體的女生,額頭上紋著一個青色的月亮圖騰,身上著一件青色的絲綢長袍,許是倉促中被掠走,所以赤著一雙漂亮白嫩的腳。秀美的臉上,卻是剛毅的表情,黑色的眼睛直視著前麵的薛將軍,“薛將軍,你終於肯見我了。”
而此刻,哪位曾經在沙場上叱吒風雲,驍勇善戰的薛大將軍,那個剛才還看起來油盡燈枯,病入膏肓,在廢墟上悲痛欲絕的薛仁杲,現在卻睜大雙眼,滿臉上都是激動和失而複得的狂喜,他推開攙扶著他的侍衛,自己一個人,一步步朝她走過去,一把把她摟進懷裏,緊緊地抱著她,低聲說道,“我好害怕,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那女子任由他這麼抱著,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撫著他的臉,“下次呢,下次也許你真地就見不到了。”而淚水,卻已經從她眼睛裏湧了出來。
“不會再有下次了。”薛將軍平定卻又平靜地說道。他極為不舍地慢慢送開他環繞著她的手臂,轉過身,看著滿臉狐疑不解的長孫侍衛和李平川,腰杆挺得筆直,“兩位,請借一步說話。”
那幾個喇嘛賊人,已經被薛將軍的侍衛看管,那神秘的女子,也已經安排妥當。現在,薛將軍和長孫侍衛,李平川三人呆在房中,相對而坐,卻久久沒有人開口說話。
兩人知道薛將軍有話要說,所以隻是耐心地等,等他把心情平靜下來。
終於,在薛仁杲一聲長長的歎息後,他徐徐說道,“剛才你們見到的那位,是蘇毗姑娘,是東女國的小王。東女國是是茂州以西,弱水地區的一個小國,就在吐蕃邊上,也許你們並不知曉。”
“我好像聽說過,”長孫侍衛接口說,皺著眉頭想了想,“太上皇在位的時候,他們是不是遣使去過長安?”
薛仁杲點點頭。
“這就對了,”長孫侍衛接著說道,“據說東女國有大小女王兩位,有幾十個城池,但每個城池都不大,總共人口也就幾十萬。那次遣使來朝,是因為吐蕃不斷侵擾,想吞並它們。所以他們想尊我中原為主,以遏製吐蕃。太上皇當時本來是要同意的,但據說他們不肯接受我中原的禮儀教化,所以最後不了了之。其中的內情,我就不知道了。不過那位姑娘,竟然是東女國的小王,我倒是沒有想到。”
“禮儀教化?”薛仁杲苦笑著搖搖頭,“我天朝上邦,自然認為他們化外之民不可理喻。但就事論事,東女國無論是政體,還是民風,隻是與我不同而已,孰優孰劣,也在兩可之間。”
雖然薛將軍的話聽起來有些忤逆,但長孫侍衛和李平川沒有說話,靜靜地聽他說下去。
“我們中原男尊女卑,東女國卻女尊男卑,這是最大的不同。他們也有王族,國王卻並不是世襲,更沒有嫡長子的說法,而是從王族的女性中選擇開明淑嫻之輩,擔任大王和小王。小王就類似於我們中原的儲君或者太子。大王去世後,小王自然即位。而且,大王的權力也不是很大,不能獨斷一切。東女國有幾十個城池,每個城池都有一個女官,稱為高霸。這些女官不但要負責自己城池的治理,東女國的大事律令,大小王也必須尊重她們的意見,集體議政才會有決斷。她們這種方式,自然讓太上皇不喜,所以太上皇要求她們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女王退位,由女王的嫡長子繼承王位,自然為整個東女國不容,所以不歡而散,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吐蕃本是小邦,但隋末以來,中原混戰,無暇西顧。吐蕃兵殘暴野蠻,醉於殺戮,趁機對周圍弱小部落用兵,對我大唐也有不軌之心。東女國深受其害,既然我大唐朝廷不願意幫忙,這次想必是以私人身份來求薛將軍的吧?”長孫侍衛似笑非笑,一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樣子。
薛仁杲歎了口氣,嘴角泛起心酸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