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綠葉的柔靜蘇敏敏的經(8)(2 / 2)

想著,心裏就說不清地慌亂。單蘇敏敏一個人,他攬在懷裏就是貼在心口的一塊肉,加了一箱的東西,一下子令他不敢觸摸了,就像《聊齋》裏的狐媚子,聽一聽想一想就足夠,要真有一天從書中鑽出來,帶著一陣迷香蹦到床上去,一般人的膽和肝都會一齊爆破的。

他突然感到眼前這個香生生的長脖子俊女人變了,她原來是一駕毛驢小車,他盤著腿坐上去,碾過彎彎的青石橋,再從大北溝一直軋過去,裝了他的穀穗、高粱、紅薯,載著他的豇豆、綠豆、黃豆,讓一個個齜牙咧嘴擔著擔子的人,不無驚訝地羨慕嫉妒得要死,至多自夏官道到石碾街再過尚官道,一路西行到了靜巒寺,那才是他穩妥至上的受用。眼下,不說箱裏的東西,單說那隻藏在水裏多年的木箱,當當硬得仍像一塊鐵!——本來養在水缸裏的一條魚,一下子扔到大海裏準不能活,嚇都得給嚇死!

在他的眼裏,那架毛驢車忽然變成了一列咣裏咣當的火車,而且,那列火車正要咣裏咣當地開往趙家,他深深地擔憂,砍光西山上的樹,擔幹蓄水池裏的水,也不能讓那一溜咕嘟嘟冒著濃煙的鐵家夥繼續跑下去。

他有點兒不知所措,比敏敏告訴他懷孕時還要慌亂十倍。

蘇敏敏每天吃著趙起升從大食堂裏偷偷揣出來的飯菜,當他終於拿過來十斤米十斤麵後,敏敏生了,不太胖的一個男孩子,哇哇地一直哭。

大坡地再一次陷入慌亂,不知誰開了個頭兒,就都從煉鐵爐中往家裏夾火炭,說老君爐的東西避邪。大家都說王家花園又來了個東西,長著翅膀能飛,一會兒學貓兒叫,一會兒又學小孩子哭,忽閃忽閃的眼能放光,打個滾兒就冒一串火,使勁兒咳嗽一聲就是一個炸雷!

公社的梅書記很生氣,他讓人給趙起升帶了個話兒:幹不了可以調整調整。

趙起升感到有一座山正向他壓了來,快把他擠扁了,腦袋脹得生疼,身上的每個關節都在打著顫,他要靈魂出竅了。

自從認識了蘇敏敏,他感到自己突然長大了,蘇敏敏就像一個開闊的校場,一次次激昂著他所向披靡的雄壯——那片不知名的青紗帳猶如一片藍天,在敏敏醉人的哼唱中,讓一隻雄鷹自此躥入蒼穹;他或許就是小船一條,在敏敏的摸索中掛起風帆,駛入驚濤駭浪的滄海……如今,鷹的翅膀折了,船上掛帆的索斷了,他忽然開始感悟敏敏的話——熟與不熟,他隻不過是一個柿蛋蛋!

當花園裏的那隻“貓”正在嚎叫著的時候,趙起升才把一切給老拐和紅梅交待了一清二楚——像托過來一副洗不淨、煮不熟,煮熟也沒法兒吃、甚至沒地方兒扔的臭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