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難以割舍的心頭愛(1)(2 / 2)

當先生之前,文昌跟著鄉裏和縣裏的人,斷斷續續在外麵跑了兩年多的光景,他幾乎每一次回到大坡地都有一個嶄新的變化——黑粗布的大棉襖外套了一層多餘的褂子,褂子上雙層的小領子有些仿佛日本人的軍裝;掩腰的大嫋襠棉褲也套上一條細腿褲子,再看不見折折皺皺的大褲襠;祖祖輩輩的尖口老頭兒鞋,不僅不再有上麵的那個大開口,而且還多了兩個耳朵,一根帶子從耳朵上的窟窿眼穿來穿去地綁了起來。還把白大灰一樣的白麵麵抹到嘴裏來回地擦。有人遠遠地聞過,那是薄荷一樣的味兒。許多人懷疑文昌的白牙吃起東西來應該更有嚼頭兒,更有滋味兒。

在文昌身上,瘦三有著不一樣的收獲,文昌給哥哥瘦三帶來的,是在那太陽升起之處,一個紅紅火火充滿無限生機,且注定蓬勃興旺的優美世界,人見人讚、人見人歎的這些和那些,甚至遠勝過善男信女心中的佛。

在瘦三看來,如果不是他娘的那句話,學校裏那位比文昌早到一步的洋先生,也許會成為他的弟媳婦兒——白家的後代,說不定將會有一個令大坡地所有人都炸了眼的洋娃娃。

洋先生姓肖,叫肖紅豔,剛來的時候穿了一件淺粉的旗袍兒,外麵套了一件雪白的毛絨背心,大坡地的許多女人,都不敢正眼去看她那方張揚的胸脯和兩條鮮活的腿。不知是誰說了些什麼,肖老師脫去那件露著大腿的旗袍兒之後就沒見再穿過,後來她穿了一件叫“布拉吉”的連衣裙:圓圓的小領子,黃花紅底的細布料,篷起來的半截泡泡袖,尤其是束在腰間的一根細帶,把女人所有的窈窕和妖媚給張揚得絲毫不剩。雞蛋清一般的嫩胳膊兒,撩撥著大坡地人一道道火辣辣的視線。

在大坡地,隻要不是滴水成冰的季節,可以隨處看到敞開懷喂孩子的大奶,除了瘋子雷月琴,卻不容易見到小女人們小腿之上的皮肉,那是一塊不能給外人隨便看的私密所在。

和學校住不遠的陳寶妮,偷偷扯了扯肖紅豔的花裙子問:“這衣裳叫啥?”

肖先生笑眯眯地看著白瓷壺一般的寶妮說:“布拉吉呀!”

寶妮重複了幾遍後就捂著嘴“哧——哧”地笑:“撥拉吉?撥拉吉?這不該撥拉的地方兒,可不能瞎撥拉!”

肖紅豔好像沒有聽懂寶妮的話,就說:“老大哥蘇聯,蘇聯紅軍的共同偶像喀秋莎!喀秋莎就穿著這樣的裙子!”

寶妮重複幾句:“圪蹴啥?圪蹴啥?”除了少數的文化人和時尚些的年輕一代,在大坡地的土著方言裏,向來把“蹲”的意思說成是“圪蹴”。陳寶妮把喀秋莎聽成了“圪蹴啥”。

肖紅豔看寶妮還是不懂,又說:“就是那個歌:正當梨花開遍了天涯,河上飄著柔曼的輕紗,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歌聲好像明媚的春光……就是這個。”

寶妮笑了一陣後說:“唱得真好聽,以後別穿那個‘圪蹴啥’了,那個東西兒,一圪蹴就傻!”在寶妮看來,像裙子那樣的東西,因為短少了應有的遮羞部分,如果操不到心,圪蹴下來的時候,真能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