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哭著,小彩娘和蓋大全急急忙忙地趕了來,小彩轉身“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爹吔,娘哎!恁兒成了大坡地人就飯吃的菜兒哩,誰想掇打誰掇打。自從來了大坡地,咱大門兒不出,二門兒不邁,四處兒打聽打聽,咱是光鮮鮮的大門簾嚴嚴實實撐著哩,蚊子蠅子都飛不進來,沒想二楞這自家兄弟,拿屎盆子往自家人頭上扣哩,這自家不和外人欺,今兒給二老磕個頭,趕明兒就再見不著兒哩……”
石小彩一邊哭訴,一邊猛回過頭,一把抓下二楞耷拉著兩個耳朵的舊棉帽:“二楞你給俺聽清哩,石小彩幹幹淨淨來到蓋家的時候兒是一個人兒,今兒幹幹淨淨地離開蓋家可是一對兒!老蓋家家破人亡,都是因為你!等俺死了,你再給恁蓋家交待交待,給你四兩棉花紡紡(訪)去——石家的閨女使的那個騎馬布兒,都得找個幹淨的地方兒扔哩!”說完就夾了包袱向外走,蓋大全一跺腳,踩住二楞的破棉帽在上邊擰了兩擰,歪著頭罵:“二楞!你個戳事骨朵——唉!你個狗唚的貨!”
當天,蓋大全找了本家的幾個能說會道的女人,給小彩母女說了一下午的好話,還看了小彩整整一夜。
剛進臘月,石碾街就到處一片歡樂和喜慶的氣氛。整個兒冬天,瘦三一直趕著毛驢車,拉了武老栓的掛麵到山裏換麥子,頭天他就把掛麵早早地裝上車,然後守著那頭毛驢吃好飲好,等毛驢眯著眼開始打盹兒的時候,再看一遍窩裏的雞和圈裏的豬,然後點起灶火做飯,學著他娘的樣子,在鍋裏的水開始“嗞——嗞”冒泡兒的時候開始和麵,等麵和好後,鍋裏的水也就開了,拿了小勺放進一勺米,再把和好的小米麵揉一下,把麵團兒拍扁,貼到鍋裏挨不到水的地方蓋上鍋蓋。
做的時間長了,每次他都能準確地舀好四個餅子的麵,清晨走的時候自己吃一個,給娘和小玉留兩個,再把剩下的一個包了當中飯。他甚至能夠把握每頓飯要燒多少穰柴和硬柴,等抱來的那堆柴燒完後,米湯就快煮好了,小米麵餅子也會熟透。等火完全熄滅了以後,貼在鍋裏的餅子也就一麵軟乎一麵焦黃地熟了。
瘦三總愛先把軟乎的一麵兒吃下去,然後再慢慢地咀嚼焦黃的另一麵兒,有滋有味兒地享受那種咯嘣咯嘣的脆香。
每當填入火膛裏的最後一把柴,冒盡最後一縷紅黃的火苗後,他會用幾塊斷磚把灶火口封了,讓灶裏的餘火慢慢地燃燒殆淨,這時,冰冷的房間也會慢慢地溫暖起來。——灶火和土炕是相連的,灶火的煙道在炕麵的土坯下轉了幾個彎兒後,再從牆角的煙囪裏鑽到屋外,土坯炕麵就漸漸地熱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