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鐵打的姻緣紙糊的情殤(2)(2 / 2)

蔡石匠盤算了好久之後,一臉憂慮地說:“這事兒,閨女你可掂量好了,光憑娘家給你的那頭騾子,這時光翻騰起來也不容易!”改改跺著腳說:“小豬子生下來還有二鬥粗糠命呢,俺就不信能餓死俺!”

就這樣,改改和李小旦訂了婚。

天剛剛透亮的時候,李小旦就到姐姐家套好了大車,準備到白口鎮置辦些結婚用的東西,臨上車的時候,一向睡懶覺的趙老拐趿拉著鞋攆到門外,拽著小桃的小包袱說:“大哥不在家,以後生活難熬著呢,錢兒那個東西,是倆手緊捂緊蓋,還從指頭縫兒裏往外流呢,這大屁股兒草雞不能硬充,棒槌敲到誰頭上也疼,這該悠著點兒的時候就得悠著點兒。”張紅梅一邊係著身上的扣子一邊說:“操恁多廢心也使不死你!那是人家娘家的厚待根,打斷骨頭連著筋哩,去吧,路上操點兒心!”

走過魏老大門口的時候,老大正擔了一擔水回來,大黑馬見了老大就噅兒噅兒地叫著再也不走了,牽了韁繩掉屁股,打了屁股尥蹶子,一副焦躁異常狂憤無比的神態。

老大往家裏倒了水,摸了摸大黑馬的屁股它就安生下來,打著噴嚏扭過頭,在老大身上蹭起來。老大說:“咦?——這牲口,比趙老拐還有情有義,這長時候兒了還認人兒恁準!”小桃說:“要沒啥事兒你給跑趟腿兒吧,小旦使不了這牲口。”老大爽快地答應了,小旦為了要壘家裏的院牆就留在了家。

魏老大跳上車後,大黑馬就甩開腳步搖響了脖子上的銅鈴,順顛顛地走了。

剛剛立了秋的天氣,雖然仍在三伏,但已沒有了原來那種潮濕的悶熱,湛藍的天空仿佛一下子高了許多,也比原先更加的開闊,微微的晨風夾雜了青草的氣息叫人神清氣爽。老大的煙癮似乎一下子大了起來,拿著個大銅煙袋一袋接一袋地抽,藍色的煙霧順著風飄向身後的小桃,小桃抱著包袱低著頭,一直在看老大的背脊。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習慣了老大身上那種夾雜著汗腥氣的旱煙味兒,那種味道很衝,吸入肚子後又翻卷著直衝腦門子,然後化成一片無名的舒暢。漸漸地,她好像對那種味道上了癮,長時間見不到老大時,就想抓把煙葉子聞一聞。

車子走上白坡嶺的時候,天空的白雲漸漸地由微黃變得微紅,一會兒的工夫兒就紅彤彤地燦爛一片了。

老大再一次把煙葉裝滿煙袋鍋時,小桃說:“煙荷包兒破了,俺再給你做一個吧。”老大猛地吸了一口煙,一團濃濃的煙霧從口腔裏滾出,剛離嘴邊的時候又叫老大一張嘴給吸溜了回去,過了一會兒,藍色的煙霧在肚中轉了一圈兒,才從兩個鼻孔中慢慢地鑽出來。那種極度舒服的神態,就像吃了一大口油滾滾的回鍋肉。

“坐前邊兒吧,後邊兒顛得慌。”老大舒服夠了以後才答非所問地說。小桃的身子往前挪了挪,說:“年剩個兒(去年)俺種了點兒煙葉兒,一直忘給你拿,啥時候兒給你送過去?”老大說:“進財還沒有信兒?”小桃聽了老大不陰不陽的話就有點兒急:“能不能說點兒別的?就願意拿個蒼蠅往人嘴裏捅。”老大就不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