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陰差陽錯人移花接木情(1)(2 / 2)

她是一本書,是一本道理深奧的通俗讀物。

蓋大全領導的農協再一次減掉了王炳中的地租和利息。自從安排長在區裏受了批評後,大坡地的貧農團就像六月裏田野間吸足了水分的野草籽,幾日工夫兒就破土而出綠茵茵一片了。

安排長在石碾街的北圪台兒上,宣布了“公開號召,自報公議”的原則組建貧農團,等了兩天,卻隻有魏老大和石匠白老六報了名,第三天區裏就派來了工作隊,開始“訪貧問苦,紮根串連”,“紮根”是在村裏找一些一窮二白或苦大仇深的貧雇農培養成骨幹,再以這些人為中心,通過工作向親戚、朋友、街鄰擴散。這些人常年勞動沒飯吃,親手織布無衣穿,是天然而徹底的革命者。

也就過了幾天,貧農團就召開了群情激憤的訴苦大會,從地主家的驢糞蛋扯到貧雇農的菜糠團;把有錢人家吃不完喂狗的大魚大肉,對比到吃了瓣瓣土屙出來的一串串“蚯蚓屎”。窮苦人的血淚史彙聚成爆發的山洪無堅不摧,貧農團的仇和恨勝過了滿天星辰不計其數。安排長帶了民兵向天上鳴了好幾排槍給貧農團助威。黎明的時候,貧農團幹革命鬧翻身的激情已成排山倒海之勢。

王炳中還在睡夢中的時候,貧農團的人就從被窩兒裏把他拉了出來。他懵裏懵怔地到了東院後,連同廷妮兒一起,都叫貧農團的幾個人拉拉扯扯地給送到農協看管了起來。

王炳中和廷妮兒走了後,王家幾乎所有的東西,就都被搬到了燒鍋酒坊前的穀場上。搬出來的東西按吃、穿、用大致分了類。安排長派了民兵警戒,明晃晃的綢緞、亮光光的桌椅、新嶄嶄的洋盆洋布、黃橙橙的小米高粱、香噴噴的梨花燒酒……山岸一般多的好東西,無一不讓大坡地的百姓唏噓震顫——即使歸不了自己,一個個莊稼主兒也願意多看上兩眼。

天黑以後,就有人悄悄地傳話,中農以下的戶明天都可以分東西。不長工夫兒,人群就有些騷動。李小賴幾個人也在貧農團裏,安排長走後,本村的民兵不好意思說什麼,趁著蓋大全去找燈籠的工夫兒,小賴活動了幾個人,將踅摸好的幾件東西就給拿走了,連王維貴不經常坐的一對官帽兒椅,也給藏到了大北溝裏的圪針蓬裏。

蓋大全提來燈籠時,周巧巧正捂著掖在懷裏的東西往回走,迎麵碰上蓋大全後就有些慌張,掖在褲腰上的一雙綠花緞麵鞋掉下一隻來,大全一把拽住腹部鼓鼓囊囊的周巧巧,不無揶揄地說:“都拿出來!再好的鞋你也穿不好!”

周巧巧是因娘家圖了婆家的厚禮,才把她嫁到大坡地村來的,她的男人肥胖而矮小,和蛤蟆相差無幾的大腦袋像直接安到了肩膀上,幾乎所有的人都把他叫做蛤蟆。

蛤蟆盡管肥胖身體卻不健壯,自小的哮喘病,經不了商也務不了農,加上娶巧巧時欠了一屁股債,平時的柴米油鹽都靠外邊的男人補貼,值錢的家當除了幾雙碗筷之外就是泥坯灶上的鍋了。兩間半的土坯房,被巧巧用穿成排的高粱杆隔開了半間,平時兩個人睡在高粱杆外邊的半截土炕上,生活緊要的時候,巧巧就在高粱杆的裏邊掙些米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