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要黑的時候月琴回到了家,醜妮見她回來,歡歡喜喜地撲到了懷裏,月琴解開懷,孩子並沒有要吃奶的樣子,廷妮兒說:“孩子給喂飽了!”月琴把孩子抱在懷裏,眼裏不住地落淚。王炳中暈暈乎乎地回來後,說:“這事兒躲過了初一躲不過十五,來!今兒咱再從說。”月琴放下孩子,一聲不吭地跟著他又來到了牛秋紅原來住的院子裏,走到七葉樹下的時候,王炳中猛一回身將月琴踢了一個跟頭,找了一條繩子就將她吊到了樹上。
月琴後晌在北圪台兒唱的時候,他正在酒樓裏喝酒,壓抑了半晌的怒火和了一肚子的酒精,早把他燒烤得焦躁難耐,他找了一根拴驢的韁繩,折了兩下後就在月琴的身上抽打起來,打了一會兒後,坐在地上氣喘籲籲地說:“俺看你這賤屁股還浪不,叫你還‘中有太古聲’,這小嘴兒不硬了吧,那孩子到底是誰的種兒?小嘴兒平時不是嘣巧?你也說說到底是驢騾兒還是馬騾兒?”似乎有些受不住的月琴“哎——喲”叫了一聲說:“王炳中,你再下手狠點兒,反正也不想活了,再叫一聲是大閨女養的。”
半夜以後,廷妮兒才叫滿倉踹開了門,把月琴從樹上卸下來後,她已手腳冰涼不能說話,王炳中在北房的床上睡得正沉。
直到第二天中午,月琴才慢慢地睜開眼,睜眼後就大叫了一聲:“王炳中,鑽到褲襠掰開恁娘屄看看,閨女到底是誰的種!”說完後竟兩隻眼睛圓睜著,呆呆地看著房頂不說話了。到了後半晌,忽然坐了起來,四下瞅了一圈後,哈哈大笑著跑了出去,那個“太古聲”,還沒有等王炳中弄明白究竟怎麼回事,便永遠成了一個謎——雷月琴瘋了。
令周大中沒有想到的是,趙老拐在眾目睽睽的大庭廣眾之下,曲裏拐彎地給上演了一出捉放曹!他後悔自己鬼使神差地去大街轉的那一圈,不然就不會碰見趙老拐,即使碰見趙老拐,他也不應該說那些不該說的話,即使說了,他也該向趙老拐問清楚辦這事的法子。
周家幾輩子的人做事,向來都小心謹慎循規蹈矩,萬事知根知底講究分寸,所作所為永遠像那鍾表上的針——再激越的蹦跳也不會跨出表盤半步。趙老拐做起事來,就像大山裏竄出的一條餓急眼的狼,隻要遇見能吃到嘴裏的肉,不講規矩、不求技巧也沒有章法——咬喉嚨、抓肚皮、撕大腿、啃屁股……鬥不過也要把對手弄個血淋淋;遇到強大的對手時又變作了黃鼠狼,在生命垂危的刹那,會放出一個積蓄良久且奇臭無比的大臭屁,在對手被熏得暈頭轉向之時,歡天喜地地遁逃而去。
周大中深深地痛恨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趙老拐和那隻放了臭屁的黃鼠狼一樣歡天喜地地走了,周家規規矩矩的小四合院裏的人,恐怕從此以後,再也沒有誰能光光年年地去石碾街走一趟了。
山花跺著腳流著淚問他:“你是不是俺爹?不想叫俺活,拿根繩子早早兒勒死算了!”一向溫順如羊的韓老等,也連連拍打著巴掌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