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想了一會兒,點點頭問:“有啥條件?你說!”老拐站起身,把起升拉倒大中跟前:“啥也不要,以後人五人六兒了,記著欠俺的這個人情就行——替俺把小子給送回去,在俺家等著聽好兒吧。”
周大中在老拐家一直和魏老大坐著,魏老大一袋接一袋的旱煙把小屋子熏得像著了火。大中估摸著到了睡得早的人正一覺醒來的時間,就告辭了老大急急地往回趕。
剛走到農協的大門口就聽見院子裏吵吵嚷嚷,來到院裏一看,趙老拐一手抓著屋門的釕銱兒,一手指著蓋大全說:“你這官兒太小,管不了吔,管不了吔!俺要一鬆手,門兒開了,安排長死不承認,你有啥法兒?他可是個挎著盒子炮的人,你惹不起,人家閨女可還活不活人?”
趙老拐扭頭看見周大中,又加高嗓門兒喊了起來:“你咋才來?山花兒娘滿街找你!這當家的回來了就好說,俺可鬆手了,恁都看著辦。”說完後就提了拐棍兒站直了斜趔著的身子,衝著門縫兒笑眯眯地說:“別怨天怨地,俺狗逮老鼠是因為貓兒不辦事兒,該認錯兒認個錯兒,好好兒的還是牛郎配織女。”
安排長雙手扳著門縫,張著嘴似乎想說什麼,叫趙老拐笑嘻嘻的一句話給噎了回去:“亂嚷嚷也沒用,亂嚷嚷也翻不了人證物證!黑更半夜的孤男寡女,你說能幹啥,你還想幹啥!”說完,揚了揚手中的拐棍兒給蓋大全說:“俺可忘了,這事兒咱誰也不能亂嚷嚷。”說完之後衝著大中撅了撅嘴皺了皺眉,留下個玄機就走了……
雷月琴和王炳中的女兒醜妮已滿周歲,醜妮不醜,柳眉杏眼粉嘟嘟的臉蛋兒,任誰一看就知道是月琴的閨女,白嫩細膩的皮膚叫人感覺摸一把就會破了。
對這個孩子,自生命孕育之時起,王炳中就沒有那種又為人父的喜悅,他也曾試圖在孩子身上尋找些自己的影子,卻無論如何找不到些許的感覺,無人的時候他也曾偷偷地問廷妮兒:“這到底是不是咱大院兒的人?”廷妮兒把醜妮和會來的頭挨在一起比對著說:“這就是姊妹倆吔,看這眉眼兒,還不和你一個樣兒!”
王炳中再仔細端詳一回,仍然十分狐疑地問:“俺咋就看不出來?”廷妮兒猛地一驚之後,馬上就是一臉的莊重:“剛透尖兒的穀苗兒和小草兒,模樣兒差不多吔,要不問滿倉,怕你也分不清吔,千萬不能瞎疑惑,整不好毀人咧!說句不好聽的話兒,世上稍稍有點兒心計的娘兒們,哪就有恁容易叫別人胡亂解開的褲腰帶!”
廷妮兒的話似乎合情又入理,但王炳中失去那種小船遊弋於蒼海的感覺,才是他心頭永遠揮之不去的鐵證,那“海的呻吟和浪的呼喚”,早成為他心頭一個遙不可及的夢。無可名狀的孤獨和失落,在他的心頭早築起了一道偏執的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