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土匪做新娘賊人夜上房(5)(2 / 2)

牛秋紅自從來到王家的第一天起,總是那一副慢條斯理的腔調,受過專門訓練似的,把想表達的意思說了個洞若觀火,而把自己又撇了個幹幹淨淨,就像維貴的煙袋敲擊的那隻大銅盆,永遠的閃亮光淨,永遠的滴水不漏。——她剛才的話分明是借了“她們亂嚷嚷”,卻擺脫了自己的幹係,又把“該留個念想”的意思,給聽話的人說了個明明白白。

這天,炳中一早起來就到他父親那裏坐了一小會兒,因有人要包銷王家的梨花燒鍋,便去說那件事去了。將近中午,三個媳婦兒竟齊刷刷地立在了維貴的炕前,端來的條盤上糊攪攪的一碗綠豆稀飯,熱騰騰的白麵饅頭,兩葷兩素盛在小碗裏的四樣菜,也齊刷刷地擺到了炕桌上。

“爹,春天陽氣兒升得快,綠豆兒稀飯敗火。”

“爹,俺蒸的饃摸,暄騰騰甜絲絲,多吃塊兒。”

“爹,俺炒的菜,嚐嚐對不對口兒。”

三個媳婦兒嘰嘰喳喳,親昵熱烈勝過房簷下鳴叫著的燕子。維貴卻要找早起吃剩的豆芽菜,月琴說:“哪兒能叫爹吃剩菜,俺都溫了溫吃了。”其實收拾了碗筷之後,月琴就倒入泔水桶裏了。

維貴的食欲今日也似乎特別的好,吃得隻剩了小半碗菜。吃完後,他說躺了這麼長時候兒了,想去院裏頭坐會兒,天又不冷。三人便將公公一齊架到一把羅圈椅子上,七手八腳地將他抬到院中的北牆根下。

院子裏未出芽的樹木已泛出蓬蓬勃勃的新綠,花池子中兩棵榆葉梅一串串厚絨絨的花朵綴滿了枝頭,伴合著春光可著勁地竟相開放,遠遠望去像兩團炫目的火焰,溫暖如薰的日光,慷慨地鋪滿了整個院落。

維貴說:“留一個人就行了,都過去吧,今兒黑夜都過來,商量些事兒。”秋紅說:“要不香香在這兒?你不是正繡枕頭,在哪兒坐著都一樣。”

約摸過了半個多時辰,維貴忽然感到腹部隱隱作痛起來,用手一摸,竟是滿巴掌的膿血。“快點兒香香!”維貴一邊拿煙袋使勁敲砸那個大銅盆,一邊大聲地呼喊著正在不遠處繡花的香香,香香看過一眼,便旋風一般地招呼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