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正午,最是讓人瞌睡的時候。屋裏點燃的芸溪香的香爐裏升起著嫋嫋白煙,白煙穿過擺放著的屏風,細細纏繞在倚在榻上看書的女子,又被她握著的搖扇輕輕打散。
弄影急匆匆的步伐好似打破了這分寧靜,她打起簾子,朝女子行了個禮,聲音微低,“小姐,夫人要來了。”
葉雲絮放下了手中的書,眉眼微彎,“明日就是太子來下聘的日子,她不看著葉雲穎好好準備,倒跑我這是怎麼回事?”
弄影麵上有些憤怒,正準備說什麼,卻被屋外一聲“見過大夫人”打斷,連忙收起臉上一切表情,微低著頭站在葉雲絮身後。
葉雲絮扶了扶頭上因為靠著榻而有些歪掉的扶搖,勾了勾唇角,朝著雍容華貴的夫人行了禮,又扶著她在榻上坐下,“弄影,沏茶來。”
大夫人瞧著葉雲絮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心中百般不是滋味。當日葉雲絮的娘虞婧之仍是正夫人之時便處處壓了她一頭,如今好不容易她為大夫人,卻壓不住區區一個葉雲絮!
大夫人接過弄影擺下來的茶,看著葉雲絮鬢間那支海棠花步搖,她身穿的那身流光錦緞,手上那一隻雕刻精致的鐲子,不禁暗自歎了一口氣,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葉雲絮,當年虞婧之那般傾城之姿,卻生的葉雲絮如此平凡姿色,也好……若非如此,穎兒豈不是一輩子要在葉雲絮之下?
大夫人抿了一口茶,笑了笑道,“這幾日都忙著穎兒婚嫁的事情,倒沒有好好與你說說話,好不容易得了空便來看看你,聽嬤嬤說你這幾日感了風寒,可好些了?”
葉雲絮有些好笑,她與大夫人什麼時候這般親密,還得專門來看她?“不過是小病痛,倒沒什麼打緊的。倒是還沒親自去恭喜二妹妹與太子殿下喜結連理。”
“你身子不爽,倒不必拘於這些禮數。”大夫人斂了斂神色,“絮兒,母親知道你對太子殿下……是有幾分情誼。”大夫人斟酌了一下用詞,一邊看著葉雲絮的表情。
葉雲絮其實大概猜到大夫人要來說些什麼的,微微垂了眼,嘴角蓄著淡淡的微笑,倒讓大夫人心裏感到了幾分不自在。大夫人看著葉雲絮這般,不禁有些緊張。
“絮兒,太子殿下和雲穎這樁婚事是皇後娘娘親自定下的。母親知道,榮王能成為太子殿下,有很多是你的幫助,但是姻緣這種事情,到底還是要緣分的不是?”大夫人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葉雲絮,“母親會為你多留一些這京城裏的公子,定然也會讓你嫁入好人家去。”
葉雲絮溫和地笑了笑,“母親這是多慮了。雲穎和我都是侯府家的小姐,誰嫁給太子都是給侯府帶來榮譽的。”
大夫人倒有些安心了,到底她還是知道葉雲絮的性子的,她向來言而有信。隻是……大夫人還是有些不確定,本來葉雲絮才是要嫁入東宮的,如今被雲穎搶了,就真的能夠這般不慍不鬧?就真的沒有絲毫的怨言?
大夫人穩了穩心神,她知道話說到這裏已經是極限了,她雖然不是聰明的的人,但是若是葉雲絮要做出對穎兒什麼不利的事情,她也絕不會讓步。思及此,大夫人又與葉雲絮閑聊了一會,便起身告辭了。
包嬤嬤看著離清漪苑有些遠了,便道,“夫人,大小姐這般,是真的斷了對太子殿下的心思了?”
大夫人歎了一口氣,“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葉雲絮的想法。自從葉雲絮七歲之後,她就覺得,葉雲絮已經不是當年她能掌控住的小女孩了。
“那夫人您?”
“且看著吧!”大夫人搖了搖頭,但願葉雲絮是說到做到的好!大夫人回頭看了一眼葉雲絮所住的清漪苑,眼眸不禁流轉過一絲無奈。
大夫人自葉雲絮的娘虞婧之死後一年便抬了正夫人,當時的葉雲絮才六歲,手裏握著虞婧之留下來的所有陪嫁鋪子,說是整個侯府最有錢的人也不為過。當年虞婧之的爹老奉國公帶著虞婧之的哥哥一同來到侯府,讓侯爺保證了將虞婧之的一切全數留給葉雲絮與葉雲時的,隻是,當年葉雲絮不過一個懵懂小丫頭,葉雲時也還是個孩童,她以主母之名要了陪嫁鋪子根本不是難事。
一切很好,她的兒子終於能抬起胸膛成為蔚寧侯的嫡子,與京城裏的貴族子弟一同上學堂,她最疼愛的女兒雲穎,也有資格嫁入高堂當嫡妻……而虞婧之的鋪子位於京城最繁華的地段,靠著這些收入,她們也能穿金戴銀,不必入往常一般羨慕著虞婧之,看著葉雲絮一副什麼都不懂的樣子,她為了落人口舌也隻留了幾間勉強有生意的鋪子給葉雲絮,原本,應該是這樣子的。
隻是葉雲絮不知為何,從七歲開始,雖然言行仍如往日那般懵懂無知,但是她能明顯感覺到葉雲絮不一樣了,更讓她大為驚奇的是,八年,用了八年,葉雲絮握著她留給她那兩三個小鋪子,居然越做越大,在京城開的鋪子越開越多,甚至讓她握著的鋪子生意日漸下降,最後她言笑晏晏地與她說,“母親,當年我年少時曾勞煩您幫我的娘管理了她的鋪子,如今我已經能夠自己打理鋪子了,便不用勞煩母親了。母親是當家主母,每天要打理府裏的事情,絮兒長大了,娘的鋪子,母親就讓絮兒自己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