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母親離去的背影,他平生第一次流淚了。
幾年後,他出獄回家,房子卻已經被一個地痞占了,他大怒,單身匹馬闖過去,一塊板磚砸趴下對方十幾個人,於是名震西城,奪回了房子,再也沒人敢小看他一眼。
他終於明白了,母親說的原來也不是完全對的,在這個世界上,有時候善良就是軟弱,忍讓就是無能,誰的拳頭大,誰才能不受人欺負。
於是,曾經的梁天成,再次成為了人見人怕的梁大炮,也從此成為了西街的一霸。
然而這些過往,如深創後的疤痕,被深深掩藏在他的心底。
但趙疤驢的這一刀,卻仿佛讓時光刹那間倒轉,他就那麼站在屋子裏,站在母親的身旁,看著母親打著補丁的衣服,為生活操勞的滿鬢風霜,和那雙為自己擦拭著嘴角血跡的,枯瘦幹癟的手。
他那顆堅硬無比的心,在此時仿佛一下子碎了。他望著母親,忽然好想哭,他好想抱著這位雖不是自己親生母親,卻更勝似母親的,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好好的大哭一場,然後告訴母親三個字:我錯了。
但此時那個倔強的少年,卻連看都不看母親一眼。
淚水花了雙眼,周圍的一切悄然模糊,他又看到了自己帶著人挨家挨戶的去砸店鋪的門,人們看到他,就像看到瘟疫一般,躲避不及……
他抓住一個擺攤老人索要錢財,老人拿不出,他將老人打倒在地,老人枯瘦的手像一截幹柴,脆弱的折斷,他卻肆無忌憚的狂笑,將老人的攤子砸的稀爛……
他喝醉了,無人管他,獨自躺在空曠的大街,滿身都是嘔吐物,幾個所謂的兄弟站在他的旁邊,卻嬉皮笑臉的揚長而去……
這一幕一幕,如同電影般在他的眼前一一掠過,他呆呆的看著這一切,就像在看著一個陌生人的經曆。
一個讓他都感到厭惡的,陌生人。
時間緩緩流逝,仿佛過了很久很久,他終於醒了過來,睜開眼的刹那,他知道,自己以後再也不會是那個梁大炮了。
他帶上了所有贏來的錢,然後把那些撿到的東西都封存了起來,同時也包括那塊玉,然後,就離開了自己住的地方。
那裏雖然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但沒有母親,就不叫做家。
他要去找母親,找自己的家,從此後,做個好人。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我無言的聽他講完,我知道,我那兩千塊錢已經省下了……
梁大炮,不,該叫他梁天成了,他臉上掛著微笑,輕輕擦拭著老婦人眼角渾濁的淚,頭也不回的對我們說:“那些東西,你們隻要能找到,就都是你們的了,那塊玉的事,我也不想再多問什麼了。我隻有一個要求,回去以後,再也不要對人提起我,我也不會再回去了。”
我深吸了口氣,對秦玉說:“他的故事講完了,現在,該到你了。”
秦玉眼中閃過狡黠的笑,說:“故事自然是有,不過,得等我們回去之後再說。”
我看了他一眼,心裏暗暗浮起一絲不詳的預感。
梁天成的麻煩是過去了,我的麻煩,卻似乎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