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1 / 1)

宮頭外的垂柳在夕陽的剪影下有些妖嬈,煙霞正紅,細長柳枝身形嫋娜。

不知是不是因為尚未適應待在皇城煙都,弋眠夕隻覺得在日頭下晃著的琉璃金瓦照得眼睛格外地脹疼。

她用力地眨了幾下眼皮,又隨意地抬手揉了幾下眼睛,下麵的禁衛軍卻是紛紛倒抽了幾口涼氣,恨不得能多長兩隻手腳直攀城牆上去把她給接下來才肯安心。後見她垂下手後便沒了什麼動作,才都紛紛暗自鬆了口氣。

弋眠夕隨手探過去拍了拍趴在一旁昏昏欲睡的小白,心裏難免有些惆悵,中午她用膳時沒什麼胃口,唯一的一隻燒雞也被她順手丟給小白吃掉了,現在見它睡得這般心滿意足,她卻是餓了。

雪白色的衣袂裙擺在高高的城牆邊上飛舞,襯著金色的霞帔倒是像極了一隻折翼的蝴蝶,隻不過落得太高,難免有些心驚。

其實她是不大喜歡穿白色衣物的,但道長師父說,從醫之人素來喜好白色衣物,穿些白色衣裳才顯得更像個從醫之人,尤其是你這種長得不大像從醫之人的人,更得穿個白袍出門。

那時道長師父捏著胡須講話的樣子頗有幾分高深莫測的意味,她便信了。隻可惜,除了道觀裏的師兄弟,似乎還沒有什麼人知道她懂醫術並且在醫學領域頗有些造詣這回事兒。

因為她還來不及下山懸壺濟世,傳承師父的偉大衣缽,就被人匆匆告知有了婚約,匆匆回了煙都皇城,距離出嫁不過幾天,她才從這些破事兒中醒悟回來,不過她醒不醒悟,於他們而言都無關緊要了,所以也就從來沒人過來向她解釋,她是公主這回事。

可惜的是,自她出師以來,她從來引以為傲的醫術,還隻救過一人,連她自己都不知曉,所救之人到底是誰。

“公主!公主啊!您請三思啊!城牆風大,這要是凍著了,可如何是好?您可千萬別動,您坐了這麼久,腿腳肯定發麻了,這要是一不小心摔下來了,可又如何是好?......不過公主您也別怕,就算您摔下來了,奴才們也一定會接住公主的......公主,您就快下來吧!要是皇上來了,老奴、老奴這腦袋怕是保不住了......”

尖細的嗓音跟著風飄進耳中,弋眠夕眼神極淡,又不怎麼明所裏地瞥了眼城牆腳下。

舉著浮塵的內侍太監,抖著蘭花指在風中淩亂著,一副纖瘦的身子被風刮得搖搖欲墜,即便如此還是要堅持守在城牆腳下,其敬業程度委實令人欽佩。

她何時說過要跳城牆了?難怪今日的仗勢有些不對勁,她隻不過在牆頭坐了一盞茶的功夫,就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從前在道觀時,可沒過這般待遇,不過她向來性子懶,不大想解釋,尤其是對那些與自己不大相關的人,管他們怎麼擔心怎麼著急,橫豎不過把她當作一顆救下現世安穩的救命良藥。

“十三,你坐在那裏幹什麼?過來。”

沉而啞的嗓音竟帶有幾分波動,在她身後距離不遠的地方響起。他想,他是怕了,早怕了。

弋眠夕望著遙遠的半個紅日,在心裏認真想了遍,果斷地單手撐在地麵站了起來,她聽見腳底下一片誇張的驚呼聲。

“小白,醒了,咱們該回去了,”她回過頭,極黑的發在耳鬢邊亂舞,然後她笑了笑,淺淺梨渦,醉人的美,“皇兄,謝謝你,我認真思考了,該去見父皇吧,我願意去北燕,這很不錯。”

弋璟琛向來風輕雲淡的麵上仿佛帶了點不好看的顏色,皇兄,這個稱呼可真不大好聽,也聽不習慣。他走近幾步,扣住弋眠夕的手臂將她從城牆頭上帶了下來,一直窩在她腳邊的藏獒小白也隨之跳下,在原地蹦躂了幾下,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弋眠夕腳下已經站得很穩當了,可弋璟琛抓著她手臂的力道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反而握得越緊。她有些吃痛,本想張口喊他可以鬆手了,瞧了眼他的臉色後又硬生生地說不出話來。

他看了許久,弋眠夕身上都要起毛,臉上卻掛著溫溫軟軟的笑,他終於鬆了手,似乎有輕微的歎氣聲,“走吧。”

她如何能不去北燕?除了弋璟琛,皇宮裏的人都不大待見她,也正是因他弋璟琛,她無論如何,都不想欠他太多,更何況他才新婚不久,剛進門的王妃,似乎更不大待見她,盡管她隻是他剛認了半月不到的皇妹。就連皇帝,她管他叫父皇的那個男人,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總之,她的身份在天曼本就不怎麼受人待見。因此她也納悶,她這麼不受待見的一個人,北燕怎麼花了這麼大的心思指明要她?實在令人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