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北之海。
蒼茫的風雪年複一年的呼嘯在這片寂寥的白色大陸上,巨大的冰川偶爾裂開垮塌,沉悶的轟響在寂寥的天地間綿延。
沒有晝夜,沒有光亮。在世界的極北之地,隻餘下了兩種色彩。風霜的蒼白與混沌的灰色。若是隻有一抹分外刺眼的紅,那便是那座通天的巨塔。
布滿圖騰與咒文的塔,在大陸的中心矗立而起。赤色的塔,不染一絲風雪塵埃。它的四周是氤氳的鏽紅色的焰,經久不息。傳說,創世的神祗用開天辟地後的最後一把神火築成了這座巨塔。可以燃盡世間一切的肮髒罪惡,可以燃盡肉體與靈魂,就連神也會在塔中慢慢消失殆盡。
後世的神,畏懼於它的存在,稱它為“封神”。隻有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孽的神,才會被天地間的秩序自然的禁錮在塔中。
衣衫破舊的老者拄著拐杖,一步一步地走向塔的方向。他的皮膚枯黃幹癟,朽木一般的身軀在狂暴的風雪中堅定而緩慢的行進著,那佝僂的身軀有著偉岸的靈魂。渾濁的近乎沒有瞳孔的雙目,收納著洞悉一切的智慧的氣息。老者停下了腳步,他抬起頭,風雪蒼白了他的眉峰,他仰麵望著封神塔,手中的拐杖直直的刺進了腳下的冰麵,瞬間龜裂出細長而深遠的裂紋。
“吼……吼……”
在風霜的嘶吼中夾雜著飄渺的呐喊。
老者聽見了,他的身軀微微顫抖著,眼神的焦距穿越了時間,回到過去。他喃喃自語:“九離……九離……”
仿佛是一種咒語,封神塔的焰蓮更加肆虐的騰升而起,席卷了一方的天地,燃盡了所有灰白的色彩。大地迎合的在開始微微顫動著,萬裏冰原上所有的生靈這一刻都翹首覲向封神塔的方向,他們的目光中翻騰著血液的濃度和滾燙。
“吼……吼……”
似乎在回應著眾生的期盼,封神塔的方向,傳來的怒吼更加清晰。
是重生,還是毀滅?
“時間不多了。”老者緩緩的抽出了拐杖,慢慢的,似乎用盡了畢生的力氣。他跪在了冰冷的大地上,俯下頭顱,紅了眼眶,深深的吻著大地。
“吼……吼……”
老者起身,竭力地使自己的聲音更加平靜,他對著封神塔,舉起了手中的拐杖,訴說著:“九離,我已動搖。我的信仰被他們所謂的惡吞噬殆盡。我不知道我們千萬年來的信仰究竟有何存在的意義。當年的你選擇了背棄,選擇了與天地為敵。而我隻能怯懦的附和著眾人的討伐聲,成為追殺你的惡徒。九離,九離。封神的力量與你的力量都將消失殆盡,你將永遠的消失在世間,不墜輪回,不留聲息。你甘心否?”
老人頓了頓,似乎在等待著回答。
天地間漸漸的靜默。
依然沒有人回答他。除了風雪的咆哮與渺遠的怒吼。
老人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卻因為麵頰的僵硬而看上去有點詭異。他的左手升騰起紫色的火焰,然後緩慢而堅定地,捅入了自己的心髒的位置。他皺著眉峰,麵色更加蒼白,抓出了溫熱的,正在跳動的心髒。看著自己的心髒,老者咧開嘴笑了笑,鮮血從嘴角流出,淌在雪地上。他似乎渾然不覺,隻是吃力而清晰的,吐露著生僻的咒語。
暴風雪越來越大,一個個蝌蚪狀的古怪文字再雪中以老人的心髒為中心,卷起巨大的風暴漩渦。獵獵作響的風聲,形成鋒利的無形之刃,一道一道,割破了老人的衣服,他的肉體。鮮血在風中洋洋灑灑,他渾不在意。
這是一個儀式。
漫長而血腥。
極北之海的生靈都開始狂亂,瘋狂的奔走四散開去。眼神中彌漫著恐懼,亡命的想要奔離這片恐怖之地。
大地的顫動越來越厲害,老人還在不停的念著咒語。
“吼……吼……”
封神塔的光芒愈加刺眼,野獸般的呐喊聲更加沸騰清晰。火焰凝成的巨龍騰空竄起,盤踞著封神塔,衝著老者的方向怒吼龍吟。老者並未在意,與此同時,藍色的充滿海洋的氣息的火焰,形成碩大的鎖鏈,縛住了紅龍,將它狠狠的壓製在封神塔上。
“卑微之人,住手。我以神之名,寬恕你的罪孽。”紅龍低沉而充滿威脅性地對老者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