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我的爸爸得重病進入醫院,胃癌像鬼魅一般纏繞著他,讓他身形枯槁、心力交瘁。我和媽媽守在他旁邊,他已經有兩天沒有進食了。
爸爸終於睜開了眼睛,他對著我們笑,好似在向我們告別。媽媽握住他的手,不停的搖頭,眼裏都是不舍和依戀。爸爸的眼神漸漸暗淡下來,蹙眉間有一種說不出的憂傷,他嚐試著張了張口,卻是怎麼都說不出話來。
我哽咽道,“爸爸,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媽媽,我一定不會讓媽媽受苦。”
他使勁的搖了搖頭,拚盡全力也隻是發出了微弱的聲響,他的嘴在動,全身抽搐,他似乎有未了的心願,看上去焦躁不安。
“爸爸,你到底還有什麼話想說?”我急得大叫。
媽媽隻是一直在搖頭,“聞天,你會好的,我哪裏都不會去,我就守在你的身旁。”
“媽媽,爸爸叫你去哪裏?你答應他吧,他太痛苦了。”
媽媽哭倒爸爸的床前,撕心裂肺道:“這麼多年的夫妻,你還是不相信我是真心誠意的要跟著你,是不是?”
兩行渾濁的眼淚從他幾近枯竭的臉上滑過,他不停的搖頭,情緒越來越激動,終於扯著喉嚨說出了三個字“要幸福”。
媽媽怔住了,許久擦幹了眼淚,說:“我答應你。”
他臉上的肌肉鬆弛下來,眼神慢慢的渙散,可是眼角處始終帶著盈盈的笑意,旁邊的監測器傳出刺耳的轟鳴聲,他的腦電波呈現出了一條直線。
媽媽臉上血色褪盡,但是再也沒有眼淚,她緩緩的走向窗旁,夜裏的暴雨剛剛洗刷了大地,如今啟明星升起,天地一片白茫茫,猶如混沌初開。她喃喃的說:“我真的累了。”
三個月後,媽媽登上了飛往美國的班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