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傳說千秋萬代層出不窮,對嗎?
那些故事多得真是數不勝數,我們大概對那些故事其中的主角都有所耳聞,我也不得不承認,我對那些英雄都曾有過向往,畢竟,年輕人的內心特別容易被這些偉岸的背影所吸引。
但我們得明白一件事,有將領征戰過的沙場一定會留下士兵的骸骨,在斬殺巨龍的騎士到來前一定也有許多前仆後繼的“食糧”,我們不在意他們,他們隻是故事開始前的鋪墊,以他們的死亡來襯托故事主角的英勇。
做菜時人人都加鹽,可你們願意把鹽挑出來單獨享用嗎,大概不會吧。這些被一筆帶過的人名,甚至連人名都留不下的人,就是故事裏的鹽,沒有他們,沒有精彩的故事。
人人都不希望在自己的人生中扮演鹽的角色,但……總會有些例外。
一星期前,我在旅途中路過了一戶人家,低矮的草房,沾滿灰土的門前掛著毫不稀奇的衣衫,層巒疊峰的穀間,隻有我腳下這麼一條土路,而這間草房,就修在這裏,當時我想,這裏住的不是隱居的高人,就是守山大神了。
可當我見到這個屋子的主人時,我發現自己錯得有點離譜了。
住在這裏的是一位老兵,發間黑白混雜,所幸,黑占上風,他鼻子不挺,甚至有些塌,眼睛也沒有軍人特有的那種炯炯有神,他告訴我他叫羅昂——羅昂·費雪。一星期前剛剛過了五十歲的生日,我很不解,一個五十歲的士兵看上去卻是一副老態龍鍾的樣子,是有什麼舊傷嗎?
“哈哈哈,小夥子你想多了,知道我這輩子最自豪什麼事嗎,總能從戰場活著回來,最重要的是——完好無損。”羅昂聽了我的疑問,拍著大腿不停笑道。
“對了小夥子,你的名字呢?”在他笑得喘息之餘,總算是想起來問我的名字。
“雷加。話說回來,您過去是王都的士兵嗎?”
“不錯的名字,沒錯,五年前我還隸屬於納威裏德第四梯隊。”我感覺不出他是自豪的說出這句話,相反,還有有些羞愧的味道,但碰巧的是,我正好是在要去納威裏德第四梯隊報道的途中遇見了他。
我把我被納威裏德第四梯隊錄取而且即將隨軍隊出征的事告訴了他,他表現的驚異比我預料得還要劇烈,他莫名的手舞足蹈起來,做些讓我不明所以的動作。
待他平靜後,我問他,“您是第四梯隊過去的長官?”
“不是。”他很果斷的這麼說,我想也是,納威裏德是全大陸最耳熟能詳的聖城,如果是那裏的軍隊中退休的長官,待遇絕不可能是住在這種窮鄉僻壤裏。
“那您是?”
“一名普通的士兵而已。” 他平淡無奇的語氣比他所說的話更讓我感到驚訝萬分,納威裏德的軍隊是安德魯王手下的最強戰力,而安德魯王又是大陸三個大國的君王裏最為好戰的,能在他的軍隊裏活著退休的士兵,屈指可數,也有可能,僅有羅昂他一人。
“您是怎麼做到的?我是說,活下來。”
他擺擺手,沒有告訴我的意思,似乎那並不是一段光輝的歲月,他說:“那並不是什麼英雄的故事,乏味而且平淡,隻是一個士兵想方設法活下去的故事,你們這種年輕人是不會有興趣聽的。”
因為我即赴遠征,所以特別好奇過去與我同樣身份的老兵,他到底經曆過什麼。我記得我纏了他兩天,離軍隊出征的時間還久著,我幹脆在他家門前搭了個窩棚,和他一起砍柴燒米,晚間步行一裏路去山中釣魚。
而就在第二天傍晚釣魚時,我釣上來一條常見的薩摩爾蛙魚,魚頭蛙身,可做食材,肉還挺有嚼勁。那是我兩天來的第一次收獲,我小心翼翼的把魚收進甕裏,羅昂突然說了這麼一句——“雷加,有活著回來的打算嗎?”
我點頭了,他如釋重負的笑了,他把魚竿放在岸邊,將椅子挪到我身旁,“那真的很無聊,就算是我這種上了年紀的人聽了都覺得很沒意思。”
“我想聽。”我這麼回答道,這次換他點了點頭,望著源遠流長的河水,還有晚霞的映托,他講起了他的故事。
“34年前,我在朋友的慫恿下,和他一起進了納威裏德第四梯隊。我原以為隻會在那度過我的三年短期兵役期,結束後領到一筆國家回報的酬勞,再之後離開納威裏德,去斯菲娜開一間酒館。相信我,斯菲娜真的是世界上絕無僅有的安樂之土,就算是現在也一樣。隻可惜我沒能如願,當了三十年的士兵,現在想想,也許當初我站在納威裏德高聳的城牆前時,就應該立刻轉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