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 霸先道人來了(1 / 2)

大明嘉靖三十二年,公元1553年春,徐謹來到了四川敘州府。

陽春時節,新綠遍野,看著眼前陌生的景色,果然是天清氣爽,不比日後的霧霾沉沉。可新奇心去得也快,他一轉念,時間緊迫,曆史大任如太行王屋二山在身,就沒有小情懷來感慨萬千了。

“如若蝴蝶還沒扇太多翅膀,那今夏戚大帥就將被張首輔提拔到登州抗倭去”,邊走邊盤算,徐謹慢步向府城而去,“可如今恐怕不是蝴蝶,估摸是老鷹效應了。”

敘州府三江環繞,自秦建僰道後為萬裏長江第一城。徐謹來到江邊,望著江麵寬闊,星星點點散布著漁家泛舟搖楫,青黃二色江水在江心合流彙成長江緩緩東逝,無論多少年風雨變換,依然源源不息,心下不由得湧上一手大棋在下的使命感。

“武將自然是打遍天下無敵手,善戰者無赫赫之功的戚帥。文臣嘛,徐階高拱張居正還被嚴閣老壓著,我的壽限有數,三首輔時代恐怕等不到了。”

徐謹故意咳嗽一聲,甩甩手腳,感受一下身體運轉如意,十年時間至少有的吧。

“滅倭照理是胡宗憲扛大梁,誘殺五峰船主汪直後基本就樹倒太君散。”倭寇中太君們大多是一線員工,真正老板往往是隱居幕後的明朝“海商”。

“明年胡總督還能否如願巴結上趙通政?”他又自問,“巴結權宦什麼最靠譜?”古今如一,啥都不如金相公銀郎君好使。胡宗憲出身徽州大族,南直隸多巨商,銀子原本不是問題,事實上胡部堂原本也順順利利緊貼趙文華,攀上了嚴閣老的路子。

“但現在改變者來了,海那邊已經出現新東西,不知道立誌太閣們被影響成啥樣了,時代必定被曆史的車輪狠狠碾成渣了。”

“戚大帥要練兵,離不開胡部堂鼎力支持;胡宗憲要抗倭,必須巴結上嚴閣老的路子。不管情況被改變成啥樣,隻要有銀子,就能幫胡幫戚幫大明,就能回歸正確的曆史,就不枉我十年的陽壽鞠躬盡瘁。”

將複雜的天下大勢簡單化為銀子問題後,徐謹胸中不由得熱血上湧,臉頰仿佛火在燒,全身燥熱。一腔淩雲壯誌恨不得立時抒發,一派大好江山豈容腥膻遍地。

看見江水滌蕩,他不由得走向前去,到江邊踏水高歌,緩解一下萬馬奔騰的豪邁心靈。

“銀子,我要銀子,十萬兩銀子”,他大聲呐喊,吼出世間的最強音“一年之內我要十萬兩銀子……”

正激奮時,卻感覺有人用力往後拉,他跌跌撞撞被扯了回去。

“後生,後生,可不能尋了短,趕緊回來……”

“啊……沒事……不……”

“可不能想不開!沒銀子還可以掙!快上來!”

徐謹轉身不及,腳下一拌,一個老虎撲山,便“撲通”按在江水裏。

隻剩下一個念頭在腦海裏,“春天的水果然還是冷。”

他哆嗦著從水裏掙紮起來,抬頭看見一個花白頭發、古銅臉色的老者,精赤上身,短褲芒鞋,看打扮是江邊的打漁人家,正是古道熱腸的救命恩人。

“老人家……”徐謹知道老人家是認認真真做好事過了頭,便苦著臉道聲謝。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淋漓盡致,一陣陣江風春風吹來,更是陡峭了。

“要銀子得走正道,不能異想天開。”老漁夫顯然聽見了徐謹的壯誌呐喊,一副年年江邊都見多了這種人的表情。

“隨我來,我家就在那邊,換下衣服,不然傷寒上身可了不得。”。

“不打緊的……”徐謹沒想到開天辟地第一次接觸如此神奇來臨,連連擺手剛要拒絕,然後不爭氣地“阿嚏……”

在一副說了不聽現在可好的眼色下,老漁夫不由分說便招呼年輕人跟上。

徐謹既已落湯,也隻好如小雞般地乖乖跟了上去。

來到岸邊,有一個簡陋的小棚子,一艘小漁船栓在大石頭上,旁邊是攤開縫補的漁網。

老漁夫自道姓敖,生了火,煮了水,卻沒茶葉,請徐謹囫圇喝了熱水,就著火烘幹衣服。

“後生有怎麼想不開,水中雖然可以掙銀子,但空手可不行,需要帶網或者叉子啊”。敖老漢勸說道,“聖人說過,身體是父母給的,欠了債就想不要了麼?”敖老漢頓了頓,“雖然你欠的債是多了點……”

“沒欠債!誤會了,絕對沒有欠債。”

“要不是今天我回來補網子,明天說不定就有差老爺上門來發勞役,讓去撈你這個大頭魚了。”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徐謹接口,心想這是說我對不起父母嗎,這算是勸解吧。

在解釋了自己並非想不開,更不是欠了巨額賭債或者有一個紅牌姑娘等著贖身以後,麵對敖老漢“你不用解釋”的目光,徐謹覺得向一個見義勇為者解釋他的行為並不是見義勇為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

“無論如何,還是要感謝老人家”,徐謹說道,心裏卻想起很符合現在這情況的一句名言,“是我的朋友就無需解釋,不是我的朋友就不必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