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張家(1 / 2)

張家本也算一個富戶,家住邳州縣城,有良田千畝,米糧錦帛鋪麵若幹,在城內也算有頭有臉的人物。加之張家父子雖大字不識半籮,卻是投機倒把無利不往的生意油頭,幾番倒騰,財源日廣,大有家道中興直追當地名門望族的跡象。

不過,待得張家小少爺出生後,如日中天的家業卻是急轉直下,猶如衰星上門,黴運連連。

早先是張家大掌櫃——張小少爺的爺爺和張家二掌櫃——張小少爺的父親,父子二人親自押運一批上等的絲綢到六百裏外的齊州城易手,原本打算借此大賺一筆,給蒸蒸日上的家業再添一把猛火。誰想人馬才到中途歪把山一帶便遇到一窩流寇。這流寇不是一般的山賊匪兵,乃是由一些塞外蠻夷和被官府通緝窮凶極惡的大惡人組成,個個武藝高強,身手很是了得,原本是在邊關一帶出沒活動,便連邊關駐軍中的上仙也輕易奈何不得,哪裏是邳州縣城這種小縣小城出來的武師所能夠比擬的。才剛交手,張家這大隊人馬人數雖多卻轉瞬便被殺得七零八落,落在了下風傷亡慘重。所幸張家二位掌櫃也算見多識廣,盡管處在下風性命不保,倒也能保持鎮定沉著應對,指點武師一番左右衝殺,終於突破包圍殺出一條生路逃了回來。饒是如此,也是受了不小的傷,可惜那批絲綢卻是被劫了去了。張家雖富,但上等絲綢的價值卻不是尋常貨物能抵的,二位掌櫃此次前往也是帶了賭博的性質,這一番下來已經隱隱觸及張家的根底。更糟的還在後頭,因為拖延了交貨期限,齊州城那邊的買家認定張家毀約,便派人上門索要三倍與貨物的毀約金。買家在齊州城後台極硬,遠不是邳州縣城的勢力所能比的,何況張家還沒在邳州縣城站得上前號呢,即便有理也難言,隻能吞下這枚苦果。可憐張老爺子本就年老體衰,又有傷在身,經此連番變故,竟一病不起,不日便一命嗚呼。

但厄運並未就此中止,張老爺子過世後便是接年的旱災,一年到頭的雨水還不足潤地一寸,整個邳州縣界被毒陽烘烤得寸寸開裂,草木不生,赤地千裏,連走鼠蟑螂也是少之又少,更妄論對水源尤其倚重的莊稼。成片的良田因此遭受毀滅性打擊,糧食作物顆粒無收,張家的千畝良田當然未能幸免,不過張家好歹是個大家族一些根底還是有的,倒也能撐住,並且還囤積了不少糧食準備高價出售一舉將絲綢的損失賺回來。相比大家族,那些小農小戶卻沒有那麼幸運了,他們是自然災害的直接受害者。一時間饑荒四起,瘟疫肆虐,民不聊生,餓死病死的貧農不計其數,邳州城外不說餓殍遍野也相差無幾,沒有餓死的也因為生計所迫或離鄉背井,或落草為寇。賊匪最猖獗時邳州城外小型十數人的山賊團夥便不下二十股,這些匪寇集結在商道一帶劫掠過往的行商,嚇得附近的商戶都不敢從邳州境帶經過。見能搶劫的行商少了,這些賊匪便把注意打到邳州縣城上來。邳州城是邳州縣界官府衙門和望族富戶的集中地,油水固然極多,但官府軍兵和望族富戶的家丁護衛也極多,加之良弓勁弩不是山裏的幾把鐵刀鋼鋤能比的,放在平日就算給個水缸作膽這些賊寇也斷不敢貿然打邳州縣城的主意,但眼下饑荒肆虐溫飽不保,向來各自為王的山匪出奇一致,由帶頭的幾個大型山匪牽頭,上百股山匪暫時結盟,豁了性命要攻打邳州縣城。一時間匪眾之多隱隱壓官兵一頭,加上之前搶掠所得悉數換作武器裝備,絕對是一股相當可觀的力量。

再把話說回邳州縣太爺,這縣太爺實乃一個昏官,從大旱連年,饑荒肆虐,百姓被*賣女鬻子,背井離鄉,甚至落草為寇之慘狀就能窺之一斑,至於災情嚴峻如斯為何官府還不開倉賑濟?原因也相當簡單,因為這縣太爺不僅是個昏官還是個徹頭徹尾的貪官,俗話說: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種地薯,到了他嘴裏就變成:當官不刮民脂膏不如閉門當草包。邳州縣城往年儲備的用來賑災的糧倉早就被他搬空,就連中央千裏迢迢運送下來救災之用的金銀物資也全入他口,至於什麼黎民蒼生呀什麼為國為民鞠躬盡瘁呀他連想都沒想。他當初來這山高皇帝遠的邳州城本隻為了發財,要他治國安邦造福一方實在是太為難他了!而且天下烏鴉一般黑,又有哪個官員不貪汙?他自問來邳州縣城後沒升過一次賦稅也算仁至義盡了。不過,縣太爺自覺這一筆貪得實在有點過了,又聽聞山匪集結要攻占邳州城,如果邳州城萬一守不住被攻破了到時候架不住民情洶湧第一個死的怕就是自己。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再好的烏紗帽也比不得身家性命金貴,這縣太爺深得做貪官的精髓,連夜便收拾包袱棄城跑路了,為安穩起見還抽帶走了邳州縣城大半的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