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國軍一聽此言,饒他久經世故、寡廉鮮恥,也覺有點不自在,自己的親生兒子,卻當他人為生身之父……他輕“咳”一聲,掩飾尷尬,吞了吞口水,也吞下了想要說出的秘密,克製了父子相認的衝動,心念飛速急轉:當年我拋妻棄子,淩小雅懷恨在心,肯定會將仇恨,傳染給了兒子……淩雲雖說不恨,那是因為他並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倘若他得知真相,怎會無動於衷、毫無怨言?現在,他跟謝家關係親密,謝海濤老奸巨滑、猜忌心重,若知我跟淩雲原本親生父子,恐怕節外生枝,反倒影響我的長遠利益……不如維持現狀,暫且擱下此事,以後看情況再說吧……
洪國軍喝了喝茶水,潤了潤嗓子,故作輕鬆道:“那是當然,謝總待你很好,你自然感恩……唉,我一時好奇,多問了幾句,你別見怪……哦,我女兒曉婷,還在書房等著呢,我帶你去吧。”
淩雲謙讓了幾句,便跟著他去了樓上的書房。門鈴聲過,房門開處,一個豆蔻年華、穿著紅色衣裙、身材修長的女孩,依門而立,橢圓的臉蛋、白淨的肌膚、靈動的眼神、可愛的酒窩,一見洪國軍,便輕聲叫道:“爸爸。”然後轉向淩雲,點頭微笑。
淩雲見她麵善,也微笑還禮道:“你好!見到你真高興。”
這個女孩,名叫王曉婷,原是王莉莉的侄女,隨他夫妻長大,也是他們的養女。洪國軍作了常規介紹,就讓淩雲幫助曉婷,然後又叮囑了幾句,就轉身離開了。
淩雲和曉婷,寒暄客套了幾句,便同坐書桌前,補習功課。兩人雖不同校,但同是高三學生,曉婷數學較差,不及淩雲,此時乘機提出一係列難題,淩雲詳盡地結合理論,耐心地講解答案……
課間休息,兩人便靠坐沙發,飲咖啡、吃零食、看電視,聊天解悶……曉婷天真活潑、心直口快,見淩雲的身材相貌與她長駐外地的哥哥,實在一模一樣,雖然洪國軍特別交待,勒令她保守機密,可她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淩雲,你長得好像……我的一個親戚……”
“哦,這樣啊……我聽你爸爸提過……”淩雲不疑有他,便隨和地笑了笑。
曉婷好奇,問及淩雲身世,淩雲擇要相告。曉婷同情心起,歎了口氣,感慨地說道:“真沒想到,你的母親……這般可憐,你的命運,也如此坎坷……唉……其實,我的養母,也很可憐……”
曉婷見淩雲,雖跟她哥哥長得十分相像,但仔細分辨,氣質卻略有差異,談吐更是大相徑庭。她哥哥奸詐惡毒、攻於算計,又喜歡好勇鬥狠,長年幫著養父,在外經營業務;淩雲卻端方穩重、厚道良善,而且知書達禮、談吐高雅、誌趣淡泊……曉婷心底,一直討厭她哥哥,但對淩雲,卻自然而然地產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好感,直覺告訴她,此人寬厚大度、誠信可靠。
於是,她情不自禁地、便向淩雲傾訴深藏心底的憤懣和怨恨:“自從外公去世,養父掌了權、有了錢,對我媽媽,就不像從前那樣了……不僅打她罵她,還在外麵……花心……還對我……媽媽好可憐……”曉婷談起家中煩亂之事,蹙了蹙眉,愁思飄過含露的雙目,透出了淡淡的憂傷……
洪國軍本是王家上門女婿,嶽父在世,他夾著尾巴低調做人、賣力做事,對嶽父百依百順,對妻子關愛嗬護,一旦嶽父離世,他掌權登位,坐穩江山後,就變了臉色,對妻子的態度,好像從奴隸到將軍,呼來斥去、打罵隨心,拈花惹草、嫖娼宿妓,甚至對養女,也動了不軌之心……若不是王莉莉拚命相護,王曉婷以死抗爭,恐怕……
淩雲聽她提及家事,不好深入詢問,隻得好言安撫,然後轉過話題……
兩日之期,匆匆而過,兩人性格相和、誌趣相投,情誼日漸深厚,曉婷心中別有想法,而淩雲思及月梅之事,教訓慘痛,對同齡的女孩,自然而然地回避---真情實感的流露,好像作繭自縛,故意讓自己的心靈,纏上了一圈圈的鋼絲,戴上了沉甸甸的枷鎖,既不敢胡思亂想,也不敢奢求祈盼……
洪國軍另有要事,不再輕易露麵,隻命令手下,安排淩雲等人的餐飲住宿。
最後那天的晚餐之後,淩雲告辭,離開洪家時,曉婷目送他上車離去,孤身俏立風中,遠眺天涯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