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了好大一個彎,找到了那條小澗的下流,哥仨慢慢騎著馬偶爾踏著水一路上溯。
冬天的山澗在中午陽光的曝曬下蒸騰起霧氣,霧氣上升被兩側山壁阻擋,嫋嫋地就有了些閑雲野鶴的形狀。偶爾會有一縷縷在頭頸之間纏繞,一會會就飄散了去。
馬蹄之下的澗水是流動的,發出一種很清澈悅耳的聲音,伴著偶爾澗邊剛結成的薄冰被踩踏破碎的聲響,在這無人寂靜的山穀傳出很遠之外都能聽見很寂寞的回聲。
哥仨個都走得很小心在意,這高深狹窄的河穀一向都是埋藏屍體最好的所在,尤其是覺得似乎被星夜樓的殺手盯上了以後,看著哪裏都覺得有些可疑之處,小心沒大錯,握住了自己的刀把似乎才能更好地掌握自己的性命。
一路小心著輾轉來到那處熟悉的山峰底下,三人都抬頭四周密密地梭巡。蕭七郎在心裏模擬著那夜黑衣人逃走的路線,想象各種可能。
“就是有點腳印落下也好啊!俺們幾個跑這麼遠容易嗎?”蕭安瀾左右梭巡著,眼皮子都有些看得漲疼,也沒有發現什麼有用的蛛絲馬跡。
像是也不甘此行落空,利三郎撇腿下了馬,按著先前七郎所指的方向攀爬到了峭壁高度的中部。
“咦!這是什麼?”三郎的叫聲把幾人的目光聚焦到他身上,隻見三郎飛快地爬到一棵小樹前。
在底下澗水邊的七郎心底沒來由地一激動,他已經看見了那棵小樹的異常,被壓歪的小樹有根斷裂的樹杈露出新茬。
“快上來看!”利三郎的欣喜昭示著絕對有了重大發現。
斷枝的小樹上有明顯的壓痕,果然有些黑色的衣服絲縷掛在樹杈斷枝,仔細看樹下這一大片黑黑的洇痕很像是人血哎!哥仨都互相看著,心跳莫名地快了幾分。
如果是血跡,那人肯定是受傷在先,又撞斷了這樹枝,恁麼一大灘血跡說明那黑衣人肯定在這呆了好長一會,說不定還暈了會。哥仨抬頭看上方的岩石,尋找著滑落的痕跡。這要是真從岩石上摔下,沒有這小樹擋著,不會就直落了澗邊吧?七郎探頭看下方陡峭山壁,想象著身體重重砸落下去的樣子,不覺為那晚自己的明智決定慶幸。
蕭七郎把樹枝彎過來,看利三郎很仔細地把那黑色絲縷一一收著。杜二哥卻沉默著往下走出一個之字型路線,不一會在底下一塊大石頭下傳來了他的聲音:“在這!過來看!”。
上下兩塊大大的岩石形成一個天然的凹坑,在凹陷之中趴伏著一個黑衣人,看不清臉麵,側背向外有一支箭的綠色尾羽露出來。黑衣人身體下汪著一灘黑色血泊,早已死去多日了。
哥仨個都有種對結果意想不到的恍然:“真想不到,原來是這樣?!”好像一下子超出幾個人的期望。腳步怔怔地反而有了別樣的悵然若失,一時間都不說話也不動彈,就這樣直直地望著。
利三郎把剛才好不容易收集的幾絲黑色布片,鬆手扔掉,布縷在風中翻滾著飄出去很遠很遠。
蕭七郎看著那支羽箭,越看越覺得就是自己最後射出的那一支。
“不會這麼準吧?”七郎心裏呐喊。
因為是冬天,氣溫很低,屍體雖然僵硬但尚不算腐爛。
解開臉罩看,黑衣人是個年輕女子,她眼睛緊緊閉著,顏麵還算周正,在左下頜有顆明顯的黑痣。她右腰部有一道很重的刀傷,左背後插了隻綠色羽箭,箭射得很深,幾乎貫通了她的身體。她身子左側衣服擦破很多,左手臂、腰臀有大片摔傷痕跡,左小腿明顯異樣彎曲,顯然是骨折了。有一不大的黑布背囊被轉到腹前被雙臂抱住,右手還把著一柄細長柳刀,刀刃還是很亮,在正午的陽光背後,仍然跳動著銳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