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前軍已經成片倒下,黑夜中遠遠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高亢響亮,語速極快。秦浪川感覺耳熟,立刻意識到這是鍾金的聲音,急問身邊人道:“她在喊什麼?”引雷生久居大同,懂得蒙語,翻譯道:“她在喊前隊伏低,把鼻子貼在地上呼吸,後隊到河邊用布醮濕圍住臉。”秦絕響笑道:“引雷生,行啊,你還懂韃子話,改天教教我。”引雷生道:“少主要學,容易得很,每天請我吃一頓醬牛肉,幾天內包教包會!”秦絕響嘿嘿一笑:“小事一樁,你先教教我‘我日你奶,你媽偷漢子,你姥爺爬灰’怎麼說……”
秦浪川麵色沉冷,暗忖鍾金這小丫頭年紀不大,對敵經驗倒豐富得很,看來跟隨俺答在軍中東征西討時並沒閑著,學了不少行軍打仗的知識,此女聰慧過人,不但是俺答的妃子,而且是他的大將,對於軍政之事涉獵俱深,不早除之,日後必成禍患。
夜色太暗,根本找不準鍾金所在的方位,曠野上黑煙滾滾荒草萋長,韃子們以濕布罩麵,弓身悄無聲息地圍向城邊,他們已經打破陣形,看上去散亂不成方圓,卻可有效地將炮擊所能造成的損失降到最低。為了節省彈藥,引雷生下令停止發射。
秦浪川暗囑身邊的炮手幾句,提氣向城外喊道:“王妃,營中一別半月有餘,近來可好?”聲音清朗,遠遠傳了出去。
西北方向黑沉沉的夜色中有女聲回應:“是秦老先生麼?”
秦浪川道:“正是。秦某知王妃素來反對以戰促和,今日卻為何揮兵來攻?通貢之事牽涉很廣,宜當坐下來慢慢商議,如此刀兵相見,對雙方都殊無益處。大同城堅炮利糧草豐足,士卒用命,眾誌成城,俺答汗日間力攻不克,已損失人馬過萬,城下積屍如山,令人心惻。誰人沒有父母妻兒,你們難道不能替他們想想?”
鍾金道:“通貢若是能談,三十年前就談成了!還用等到現在?你們的皇帝是達蘭喀喇山的石頭,雨水澆不進,陽光曬不穿,什麼都不能把他打動。沒有理可講的時候就打,這有什麼好說的?”
“哈哈哈哈!”秦浪川道:“如此說來王妃定是要執意孤行的了?”說著話手在背後打了個手勢,司炮手緩緩調整炮口。
鍾金道:“有人在執意孤行,卻不是我!”
秦浪川手指輕彈,炮聲立響,西北方黑暗裏綻開了一朵黃花,光影中隱見那是一個長滿灌木的小土坡,周圍身著紅衣的韃子在綻開的炮火中驚聲呼喊,中間夾雜著烏恩奇憤怒的聲音。引雷生揮拳興奮地道:“好像打中了!”
秦絕響道:“聽聲辨位,恐怕不那麼準確,未必打著得鍾金。”
秦浪川心想鐵衛軍統領烏恩奇不離鍾金左右,這一炮應是八九不離十,下令道:“照這方向,瞄準了打!”城頭頓時炮聲響成一片,那小小的土坡上閃光不斷,兩排炮下來早已變成一個大坑。
近處的敵兵憤然而起,揮舞彎刀向護城河邊殺來,秦浪川一聲號令,箭石雨覆而下,忽覺背上一痛,感覺有利器透膚,他幾十年純功,反應何等迅速,啪地向右使個橫折身,原地打了個轉兒,伏蹲下來,側頭看去,左肩鎖骨上方的凹處斜斜冒出一個三棱箭頭,此箭從肩胛骨側而入,若非旋身卸勁,避得及時,必透心髒而過無疑。
引雷生失聲道:“老太爺!您怎麼樣?”
秦浪川隻覺眼前人影晃動看不清,扶臂道:“箭上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