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對金錢最瘋狂的還是官場。
何市長做了他在仕途上二十幾年來最大手筆的一件事。
他下決心把周氏集團留下來的那兩家糖廠拍賣給副省長的小舅子李建園。本來這不是什麼手筆不手筆的事，有東西要賣，有人來買，政府隻能是個牽線搭橋居中服務的作用。可運作起來就不那麼簡單了，周荷夫外逃，這兩家企業差不多等於無主產業，隻不過市政府暫時收管而已。但現在他能以企業職工工資、原來偷逃稅款等名義把它們拍賣了，而且還能把豬肉賣個白菜價，但這個差價他得從買家那裏拿回來，不然他吃飽撐的？！
他把李建園找到了他的辦公室，關上門進行了一次認真的協商。
周氏集團那兩家糖廠聽說你去看了好多次了，一定會有個比較準確的評估。何市長開門見山地說：你說說，那兩家廠如果拍賣你能出多少錢？
李建園是個胖子，他坐在沙發上兩手擱在肚皮上就像捧著個大球，他露出一副憨厚的笑容說：我才是小學畢業文化，從小數學就不及格，我哪有水平評估企業？何叔你說，你說它們值多少？我買得起就沒話說。
你別喊我何叔。何市長讓這個稱呼弄得渾身不自在，他說：我沒這麼老，也沒這麼大輩份。
在我麵前您就是個長輩。李建園毫不臉紅地說：你是南江的父母官，我在您麵前隻有聽你教育的份，還不就是你的晚輩一樣？
何市長擺擺手，他找他來不是扯這種無聊的閑話的。
這種貌似憨厚的人其實最狡猾，何市長心裏有些不滿，他跟他不熟，可他竟然稱他為‘何叔’，這種套近乎的做法實則就是讓他能想起他還有個當副省長的堂姐夫。何市長又把話切入了正題。
我跟你舅舅一起到北京時談起過你想要這兩家糖廠的事，我是準備幫這個忙的。但我不知道你倒底有沒有誠意、實力。所以，你得跟我說個實在的心理價位。談不成互相都不瞎忙是不是？何市長講完就把眼盯著他，等著他的反應。
李建園在沙發上挪了幾下屁股，憨笑著說：按我想的，那兩家廠能值個一個億左右吧？
何市長笑了，他從對麵的小沙發上站起來，到辦公桌上按了一下鈴，一個很年輕的女秘書進來了。
你把我那極品大紅袍泡一壺上來。
女秘書走了，不一會茶就用一個大紫砂壺泡了上來，擺在了茶幾上。
這茶不錯。你嚐嚐。何市長說：我處理一下公文，等會我打電話讓劉副省長過來一塊陪你吃個飯。我也有時間沒跟他一塊吃飯了。
說完他徑直走到辦公桌後麵坐了下來，在鼻子上架上一副老花鏡，像個舊時的帳房先生那樣一半眼光在裏一半眼光在外地翻閱起桌上的文件來……
李建園茶沒敢喝人也坐不住了，他站起來有些手足無措地說：何叔。我說得不對您給我指教呀，是不是我說得少了點？
何市長的眼光從鏡框上尖利地掃了他一眼說：你說得不少了，一個億是大錢了。不過我們還是等劉副省長過來你問問他這兩家糖廠值多少吧？
何叔。我不用找我舅，他又不管工業。我都聽你的，你還是別看文件了，過來喝杯茶吧好好指教指教我吧。我是真心想要這兩家廠，你看，這幾年我名下都有四家糖廠了，再有這兩家我就是南江最大的製糖企業了，我還想搞好點上市呢。
何市長摘下了老花鏡，朝他笑了：要我跟你喝茶有個條件。
何叔你說，你說。
開誠布公別耍滑頭，不許有一句假話。
行行。我保證。我敢跟何叔講假話嘛。
何市長又回到沙發那裏坐下了，李建園慌忙給兩個紫砂杯裏倒上了茶。
這兩家糖廠政府前段時間委托一家資產評估公司做過評估，他們出具的報告估價是五個億。何市長說到這裏，李建園的脖子一下伸長了。何市長笑笑說：你別急，我說過不許有假話的，我也沒有。所以你聽我先說完。當然，我還可以委托市國資局的下屬公司重新評估，把種種不利因素綜合進去，評一個比較低的價格。但是你說的那個數隻是買一個養豬場的價錢，這就沒有誠意了，我要是這樣不負責地拍給你，我無法向黨和人民交待你明白嗎？所以，你得想想，五分鍾後給我一個可以談下去的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