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慶背著繁重的行囊,那裏麵有村頭大娘給縫的被褥,鄰裏阿媽納的布鞋,還有村子裏東拚西湊起來的一吊銅錢。
他步履蹣跚的走到城門口,駐足在這裏抬頭觀望,然後他看到了它的名字:洛陽。
百丈城頭上的吾衛軍的金甲在這片朝霞中浮光湧動,似能與這初生的景色交融一般。
這一座巍峨宏偉的百丈城牆,沐浴血洗了千萬年的鉛華榮裏,若用一句話來當講,便是如若九重雲闕,金宮之境。
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想要相得一見的神都啊。
他隨著人群穿過城門而入,倏爾,在城門的盡頭,有那麼一團白光,驀然的在他眼前迸開,乍現。他不太能適應它的強度,隻能擋住眼瞼,而後慢慢抬起胳膊,再緩緩將它睜開。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繁華盛景,他隻熟悉村子裏的小橋流水,蟬鳴炊煙。
他的四麵八方是如此熙熙攘攘的人群,人流如織,摩肩接踵,讓他無從下腳。他隻能呆呆的站在那裏,看它在自己眼前更更迭迭,卻虛假的同畫一般。
一個多月的奔走跋涉,他終於兩腳發軟的來到了洛陽。
這裏是洛陽的坊間。
他的身邊蹦跳而過黃發小童,佝僂老者,沿街走卒叫賣的貨郎。擺攤賣芙蓉錦卷,綠豆羹茶的大嫂,他頭頂身邊的樓上,依稀還有花娘倚欄而望,白日清唱,垸聲琵琶繞。
旁邊攤子上的大哥在吆喝著:“白麵!炊餅!”
王大慶看著身旁的炊餅,咽了咽口水,他掏了掏被褥下麵的小包裹,裏頭還有半塊菜餅。捏了捏,硬的都能砸死個人。
那賣炊餅的大哥看著攤子前站在的年輕人,樣子倒是挺幹淨,文文靜靜,瘦瘦弱弱的,背著花紅柳綠的被褥,滿身的衣服打著一層疊著一層的補丁,甚至還有兩塊估計是從他娘褲衩或者衣服上摳下來的布。整個打眼一望,那大哥頓時就想到了一個字的成語,叫做:姹紫嫣紅。
這個姹紫嫣紅的年輕人看上去頗為窮酸,彼時正睜著一雙目光炯炯的眼睛看著他簸萁裏擺成一排排的炊餅,不時還咽了咽吐沫口水。
賣炊餅的大哥幹幹笑了笑,問他:“小兄弟,買炊餅不?五文錢一個。”
那年輕人被這話嚇了一跳,整個人抖了抖,看著麵前巴掌大的炊餅,呐呐道:“洛陽城裏的炊餅這麼貴啊。”
那大哥一聽這話,火氣立馬就冒上來了,急急擺手:“走走走,買不起就趕緊給我走,別耽誤我做買賣,這土包子。”
年輕人聞言滿臉通紅,旁邊攤子上還坐著不少吃飯的人,都在看這熱鬧。那年輕人的臉越來越紅了,他頓了頓,有些結巴的接口道:“當年孟公曾有雲: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陶居士又有言,誌士不為五鬥米折腰,我不過窮苦,但,但但你也斷不能以此羞辱於我。”
旁邊的人一看這樣,都笑了,那攤主笑的更是厲害:“這還是個念過兩本書的土包子,怎的,大爺我愛說就說,你沒事就趕緊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