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雪兒伸手在花籃裏撥弄了一陣,用低到不能再低的聲音道:“二號路線。”隨即便和賣花婦人擦肩而過,上了一輛三輪人力車。
那賣花婦人依舊叫賣著她的玉蘭花,走到街角處拐了進去,裏麵兩個勁裝漢子正焦急的等待,婦人取出藏在花籃裏的便箋,交出其中一人,又對另外一人道:“二號方案。”兩個漢子點點頭,沒說話,轉身上馬去了。
韓雪兒上了人力車,對車夫說道:“水西門碼頭。”說完便放下車簾子,身心俱疲的躺在了座位上,她的任務到此為止,剩下的就交給軍機處那些兄弟去做了,一路人專門去營救索額圖,一路人去暗殺劉子光,事成之後韓雪兒將和索額圖一起光榮北返。
蟄伏了兩年,終於可以圓滿完成任務,獲取了明軍的機密情報,即將除掉大仇人劉子光,可是韓雪兒心中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兩種複雜的情緒煎熬著她的內心,腦海裏一會閃過索額圖的臉,一會又是劉子光的臉。該來的總是要來,該死的一定會死,韓雪兒這樣安慰著自己,忽然路邊有人喊雪兒,她下意識的掀起車簾想去看,隨即聽到一個五六歲小女孩答應的聲音,原來是路人在呼喚女兒,韓雪兒停住抓住車簾的手,無聲的歎了一口氣,兩年的生活裏,她一直頂著韓雪兒這個化名,已經快忘記了自己的本名範冰冰,今天以後就將恢複本名的使用了,韓雪兒這個名字將永遠留在記憶當中。
路上的人很多,人力車走的很慢,韓雪兒趁著這個時間閉目養神,兩年來平凡而又溫馨的生活在眼前走馬燈一樣閃來閃去,這些人這些地方,今生將永遠不會再有交集,紙醉金迷的南京城,槳聲燈影裏的秦淮河,漢家衣冠,南人腔調,從此隻在夢中,她將回到那座肅穆壓抑的城市----北京,那座城門口總是趴著駱駝,天空中總是彌漫著黃沙塵土的城市,長袍馬褂,花翎馬蹄袖,金錢鼠尾的頭發,雄赳赳的滿族男子和齷齪卑微的漢人,不知道為什麼,範冰冰又是無聲的歎了一口氣。
手裏依然捏著那個紙盒,裏麵裝的什麼東西範冰冰並不知道,她下意識的想將這個盒子拿出來,或許是想留下最後一點和劉子光有關的東西,她的手指滑過紙盒子的上蓋,在上麵摩挲了很久,似乎在猜測裏麵的東西,良久,這雙手還是打開了盒蓋。
紙盒裏放著一捆煎餅,金黃色的山東大煎餅,焦脆噴香,又薄又大。範冰冰的眼淚忽然一下子湧了出來,居然是煎餅!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劉子光會送煎餅給她,範冰冰的掩護身份是山東章丘一個窮秀才家的女兒,作為山東人,最常吃的食物就是煎餅卷大蔥,煎餅這種食物在山東很普遍,但是在南京卻很難見到,。韓雪兒曾經提過幾次,說有點饞家鄉的煎餅了,沒想到貴為侯爺的劉子光居然對她這樣一個大丫鬟的隨口一句話上了心,摸摸這煎餅,又幹又脆,顯然是剛攤出來沒有一天,山東到南京千裏遙遠,動用最快捷的六百裏加急為家裏的丫鬟送來煎餅,這說明什麼?
範冰冰愛吃煎餅,早年父親也經常讓人從山東送煎餅來吃,人家勸他何不找個人在府裏專門攤煎餅,他說還是家鄉做出來的有原汁原味,自從南下以來,煎餅再也吃不到了,誰也不會理睬她這個小小的愛好,可如今煎餅又送到了麵前,不是父親拿來的,而是由另外一個關心他的男人送來。
一直以來範冰冰搞不清楚劉子光對於自己的態度,是當作玩物?還是當作普通的丫鬟抑或是三國演義裏說得那種類似於衣服的物品?如今終於有了一個答案。
“車夫,去城南雨花巷。”範冰冰忽然敲了敲三輪車的扶手對拉車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