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城池開始下雪,所謂瑞雪兆著豐田,然而豐田收獲前卻埋了很多枯骨。
一位好似枯骨的人慢慢走著,雪下得尚淺,淺薄的雪留著他的腳印,而這人竟還隻是穿著草鞋,但仔細注意他的穿著便不必為他的窘迫而感到奇怪。
這分明就是一個乞丐。
破破爛爛的行頭,滄桑老舊的麵容,這樣的麵容上竟生著一雙清透的眼睛,不止眼睛,他的手掌也不髒亂,手裏拿著的劍更像是才從湖裏撈出來一般,整潔非常。
這人漸漸行到城主府,府前有著兩名護衛,護衛老早就看見了這人,畢竟下雪的天氣甚少人在街道走動,更何況是直直往城主府而來。
“哪來的乞丐,快走開!”
乞丐從風雪中抬頭,開口道:“在下……前來問劍!”
他的聲音飄飄搖搖,護衛好一會才回道:“問劍?”
“是的。”
白雲城主劍法通神,早就名聞天下,前來切磋的劍客絡繹不絕,而城主也並不為忤,相反更是刻下“試劍碑”,隻要直視“試劍碑”超過一炷香而不被功力反噬就有資格向他問劍。
答話的護衛還準備嗤笑兩聲,但另一旁的同伴拽了下他,低聲說著:“搞不好又是什麼奇行怪客,反正咱倆管不著,由他去吧,點香!”
香爐漸漸飄起紫煙,護衛一把掀開蓋在“試劍碑”上的黑布,指著乞丐道:“喏,你能在城主大人的‘試劍碑’下堅持一炷香,便能得我們通報!”
那乞丐點點頭,走到碑前凝神看去,碑上的“劍”字是白雲城主用自身孤傲淩絕的劍意刻下的,內力不深,或者劍道疏淺的人,看不了多時便會氣血翻湧,功力反噬,嚴重的更有當場便走火入魔,淪落到如癡如狂的地步。
護衛打了個嗬欠,懶散地看了一眼香燭,直到它燃盡最後一絲青煙,而這乞丐竟還保持著最初的姿態,一動也未動。
“這老家夥有點本事啊……”
雖然這樣嘟囔了一下,但護衛早就見識過更加天賦異稟之輩死於城主劍下,是以並不感到稀奇,於是一把將黑布重又蓋在“試劍碑”上,對乞丐道:“你等等,我去通報城主大人。”
乞丐拱拱手道:“勞駕。”
護衛搖搖頭,推開朱紅大門,走了進去。
不一會,護衛出來傳告:“兩日後在問劍亭裏等著,城主大人答應了你……”
“兩日後……多謝通報。”
護衛看著乞丐離去的背影,搖頭道:“也不知城主大人理會這些江湖客幹甚,這不平白丟了身份麼……”
陸月從始至終都盯著這位老乞丐,從老乞丐進城伊始他便留了心,看著他那身破爛的行頭,陸月捂了捂懷裏的破碗,心道:“又來個搶生意的了。”
沒錯,陸月是個小乞丐,還是個混得差勁的小乞丐,唯一讓他在城東立足的資本是他背上那把染血的刀,這把刀吹發即斷,所以陸月長久以來都隻是用黑布裹著,以免這把用來威脅他人的武器,頃刻間就要了自己的命。
“喂,老乞丐,你踩著小爺的地盤了!”
陸月露出野獸般的目光盯著他,更是防備著那把幹淨地不像話的劍。
“我待兩日便走,孩子。”
“誰是孩子!”陸月炸了毛,吼道,“這座破廟是你陸爺先占的,你滾去外麵吹風!”
老乞丐才抖落身上的雪花,聽聞陸月捍衛地盤的宣言,微微一笑,應聲出了門。
陸月得意了下自己的威懾力,但心裏微動,還是出門看了一眼,可隻一會便丟失了老乞丐的身影,他心裏想著莫非那老乞丐去找別的住所?
別人可沒我陸爺這麼好說話了!
陸月鬱鬱地回到破廟,他的心情不好是有道理的,盡管學盡了偷摸拐騙搶的本事,可最終也沒留下他母親的性命,在第一朵雪花飄下來時,他就找了片地埋了自己母親,為此他還感歎著:“死了倒好,媽,你可比我幸福了,我還得受罪呢。”
正傷著神,陸月忽然鼻子一動,啊,是烤肉的香味!
他拿起黑布裹著的刀,從門裏探出是視線:是剛才的老乞丐,他竟在雪裏支起篝火,烤著肉!
陸月蠻不講理抄刀便出:“喂,你怎麼不經我同意,就偷烤我的肉!”
為了加強說服力,陸月惡聲道:“這座破廟方圓十裏……二十裏都是我的地盤!”
老乞丐抬頭看著他,道:“自然,不問便取是為偷,小朋友,這烤肉你拿去吧,在下去二十裏之外尋食物。”
陸月還從沒見過這麼好說話的人,他哈哈大笑:“不許叫我小朋友!不過,小爺放你一馬,進廟說話吧,外麵冷。”
後來陸月不住地為自己冒失的舉動感到發寒,當年要是這乞丐劍客脾氣稍微差點,自己就橫屍當場了。
風雪裹著破廟,卷起的寒氣讓陸月不斷發著抖,但即使身體冷著,他卻兀自咬牙堅持。
“老……老乞丐,你跑這來幹什麼?我給你講,別……別看小爺現在好說話,同行就是仇人,你……要是兩日後不走,可別怪小爺翻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