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雨安靜了下來。
“你說你孝順父母可上天沒有給你獎勵，你說清嵐不孝順但上天沒有給他懲罰。那我問你，從小到大，是你受到父母的誇獎多，還是清嵐受到的多？”
心魔林清雨不語。
“從小到大，是你受到父母的責罰多，還是清嵐受到的責罰多？”
林清雨沉默。
“你乖巧聽話是本性，而清嵐輕浮叛逆也是本性，你們都是依照自己的本心在做事，為什麼獲得的結果截然相反？”
“無法按照自己本心做事是多麼痛苦的事情你難道想象不出麼？按照本心做事，就會被責罵，被批評，被蔑視，可不按照本心做事，又是多麼的痛苦？”
林清雨繼續沉默，但是眼中的紅圈隱隱出現了一絲渙散。
“你體諒著父母，所以在你對父母孝順的同時，你已經收獲了你的獎勵，那就是父母的疼愛。最主要的是，你在孝順的時候，你的孝順，是發自內心的，在孝順的同時，你本身也因為能幫助到父母而感到開心，不是麼？可清嵐呢？清嵐忤逆不聽話，所以他從小開始就一直被父母責罰，被先生責罰，甚至那幾位先生寧可放棄那麼優越的報酬也不肯教他。相反，雖然那幾位先生是被請來教清嵐的，你之前去請教那些先生，那些先生卻對你比對清嵐更溫和，更願意免費教你。清嵐是叛逆的，他哪怕偶爾出現的孝順聽話，卻也隻是偽裝出來的，他是捏著鼻子，委屈著自己的性子去迎合父母的要求。你想過清嵐心中的委屈和痛苦麼？”
雲笑說著，心中暗暗對自己的學生說了聲抱歉，呐呐，清嵐，為師可不是故意詆毀你，為師知道你沒我說的那麼壞，可這都是為了救你姐不是。
其實雲笑一直認為，善良與否都是可以慢慢塑造的，天下真的沒有絕對邪惡和絕對不能改變的人。如果善良與邪惡是天生就固定的，那還要老師做什麼？那還要教育做什麼？那還要道德做什麼？
林清雨臉色顯出了明顯的猶豫與茫然，再無之前“一定要逆天”的頑固，眼中紅圈也失去了那份妖冶，變成了霧茫茫的感覺。
“你說上天沒有給你資質，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沒有林清嵐那樣的資質，所以你也不會承擔林清嵐將要背負的責任。你隻是五品雙靈根，所以不需要你來振興林家，你將來不管成就大小，你父母都不會怪罪你，周圍的人也不會苛責你，因為你隻是五品，不會有人將林家沒落的責任放到你身上，也不會將振興林家的重責寄托到你身上。你說你努力，你辛苦，而清嵐偷懶，可難道努力不是上天給予的另一種天賦麼？你隻有五品，那麼你哪怕將來隻是結丹，也會有許多許多人讚美你，因為你的成就超出了他們對你的期許。可是清嵐呢？”
雲笑輕輕歎了口氣：“清嵐是你的弟弟，他比你小，上天雖然賦予了他一品的資質，極品的靈根，但是上天同樣給他降下了頑劣的品格，浮躁的心性。最主要的是，他的資質讓他背負著比你更沉重無數倍的期許，他必須要有成就，否則他就是林家的不孝子，他就是罪人。就因為……他的資質高。”
“可是……憑什麼資質高就必須要有成就，誰規定資質高就一定要有出息呢？他其實更想玩耍，想要過輕鬆的日子，但是很可惜，他沒有這個權利。因為他是林家最近數代以來，資質最高靈根最純的！然而，在他擁有資質的同時，他已經被剝奪了自由，剝奪了玩耍的權力，剝奪了人生的輕鬆，剝奪了選擇的權力。”
“正常人都是好逸惡勞的，正常人都會喜歡輕鬆寫意的生活。清雨，我問你，你在修煉的時候，難道不苦不累麼？但是，你因為資質平庸，所以你哪怕不去刻苦修煉，也不會有人苛責你。但是林清嵐呢？他若是不刻苦修煉，等待著他的，就是責罰。所有人都認為他應該努力，所有人都從一開始就剝奪了他的選擇權……你認為，這……難道又公平麼？”
“他並不想努力，但是所有人都逼他去努力。他不努力難道是害了誰？他也沒有做什麼壞事，不努力難道就傷害了誰麼？但是很可惜，在所有人看來，對於資質高的他來說，不努力就是一種原罪。”
“人生最大的悲哀，不是貧窮或者平庸，而是……沒有選擇的權力。”
“更何況，曆史上也不是沒有出現過五品資質的絕頂戰修，你難道敢斷言五品就一定不能成為頂級戰修麼？可是無論你能不能成為強大的戰修，都不會有人責怪你。而你隻要努力一些，哪怕僅僅是結丹，也會有無數的讚許送給你，我在想，林清嵐會不會說‘憑什麼我必須努力，而姐姐卻可以自己去選擇人生？’清雨，你還想說，上天對你不公平麼？”
心魔林清雨眼中的紅圈已經徹底的渙散，整個眼睛恢複成了之前的一片通紅，而這片通紅，也已經隻是仿佛雲霧的繚繞，雖然依舊濃鬱，卻隨時都可能消散。
“可是……可是他們，他們依舊是偏心……為什麼，為什麼林清嵐遇險的時候，是林……是爹親自去救，而，而我……而我遇到危險，他卻沒有來……沒有人來管我……”心魔林清雨顫抖著，做出了最後的還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