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燕山腳下三條河 遷徙定居“四家村”(1 / 3)

在渤海盆地北緣連綿起伏的燕山群峰南麓軍都山腳下,有三條沿山勢自西北向東南流淌的小河,西邊的一條叫西域河,東邊的一條叫牤牛河,中間的一條叫北溝河。三條河水順山勢遊蕩到平原後彙入東麵的牤牛河,向南經懷河溶入潮白河。清澈的三河水被潮白河淺灰色的浪花裹狹著、挾迫著,衝進海河,直奔大海。

軍都山南坡有座同軍都山勢一樣東西走向的大山,當地人稱之為恒嶺。每年夏季的山洪,自北向南傾瀉,天長日久,將恒嶺衝刷出三道溝豁。西麵的深溝叫西域,東麵的深溝叫東域,在西域和東域之間的深溝最寬,叫北溝。西域和北溝相擁一小山,名曰百籽山。北溝和東域相俠一小山,史稱風頭山。隨著歲月的流逝,在西域由雨水裹帶的恒嶺鬆軟表土層的大量滑落、堆積,形成微縮的衝擊扇平原。在鬥轉星移的不斷擠壓衝擊的平原地層中,滲出了清澈的涓涓細流,形成西域河。西域河向南婉延流經兩公裏後,轉彎向東碰到北溝河。傍在百籽山東側的北溝河,因水源從恒嶺走完十八彎後,又遇因碎石流沙象草籽一樣顆粒堆積而成的百籽山,故渾濁水流滾滾向南遇到西域河。兩河相遇象兩個偶然眸麵的小夥子,一個清秀靦腆、在南側靜靜的流淌,一個粗曠豪放、在北側緩緩的滾動,中間形成一條清濁分明的水線。西域河與北溝河共同向東流過一公裏、漸漸熟識後未及擁抱,便遭遇了洶湧澎湃的牤牛河。恒嶺東段南坡的東域,西北東三麵都是岩石裸露光禿禿的矮山,每到仲夏雨季,一聲悶雷、一片閃電,傾盆大雨從三麵山坡急促灌進東域,洪流瞬間形成向南奔騰三公裏後,挾迫著西域河和北溝河,一路向南衝出山區,闖入海河水係。

在三條河恩恩怨怨、不離不棄、稱王稱霸的光陰流淌中,陸續來了四戶人家,看中了三條河的風水寶地,伴著三條河的興衰,繁衍生息。最早來到三條河畔的是王姓一家。王姓家族始於中國古代殷商時期,源於姬姓,相傳姬為黃帝二十五子之一,其後裔有五支發展為王姓,其中一支係西周時期周靈王太子晉的後裔。太子晉生於公元前565年,自幼聰慧,助民積德。太子晉十六歲時,正值洛陽水害成災,周靈王主張擁土圍城、排水淹田,保宮毀村。太子晉則提出疏通河道、既救宮又保民。在周靈王不與采納的情況下,太子晉據理力爭,被周靈王一怒之下貶為庶人。太子晉保民之德舉感動百姓,時居山西太原姬姓家族因太子晉為靈王之後,稱其為“王家”,並追隨“王家”改為王姓。春秋戰國時期王姓脈係繁衍迅速。其中在古晉國汾河流域盤居的王姓支脈中,洪洞縣大槐樹集結的王姓一家,為躲避諸侯國爭霸帶來的戰亂,向東經晉東南、沿濁漳河順流而下到太行山腳下的半山半田、沒人搔擾的山溝裏。此時全家人已走得人困馬乏,隻得先駐下來。這一住就是一千五百年,並在濁漳河畔形成了王家村。直到北宋末年中原烽火連綿、戰事再起。王姓族人中有三家人,告別宗族,離開王家村,穿過太行山至古戰國時期的趙國首都邯鄲的西小屯。五百年後的明朝初年,三大王姓家族中的一支,啟程向北一路尋找,來到燕國轄領的軍都山腳下西域河邊。看到潺潺的西域河水自北向南轉而從西向東,在午日陽光的照射下,婉延曲折閃耀著銀光,向東流去。一家人站在綠草如蔭、波光粼粼的溪水邊,滿眼都是清澈見底、水中幽閑的魚群、岸邊無跡的綠草、繁盛恬靜的西域河景色。王姓一家人在西域河拐彎處西岸低矮而平緩的山坡下,把綿被褥、麻褲褂、鐵鍋芍、醋壇子等傢什,從驢馱子上卸下來,讓孩子慢慢的從驢背上儊溜到地上,挖坑埋灶、支鍋造飯。不走了,到家了。從此,王姓一家稱自家居住地為西嶺。後人不知王族先人的尊號,因其駐地是西嶺,故順勢尊稱王姓祖先為王西嶺。當王西嶺一家人在此開荒播種十餘載之後,族長王西嶺一病不起,帶著對全家老少四代人的眷戀,離開了自己親手營造的家園故去。家人為了實現王西嶺不遠離家園的遺願,在西域河南岸的西嶺子上安葬了族長,讓他看著家族世代繁衍生息。當王家第六代子孫剛剛學語邁步的時候,王家人熱情接待了從山西忻縣顛泊流離、一路風塵到此落腳的喬姓一家人。

原本世代平靜生活在古晉國忻縣豆羅村的喬氏家族,麵對來自黃河西側秦國洶湧殘暴的大軍,與眾鄉親一起選擇向東逃難,沿滹沱河走走停停,出黃土高原,闖進燕國與趙國邊境地域的下河村。本想在此落腳的喬氏一家,看到大片因戰亂荒蕪的土地,遇到一撥又一撥東去逃難的人群,隻得被迫向東走。一家人拖兒帶女、忍饑挨餓,疲憊不堪的離開了華北大平原的中部,來到子牙河畔河間縣的穀鮮村。喬家人看穀鮮村土地肥沃,又能用河水灌溉,便在此定居下來直到隋煬帝末年。隋朝自煬帝登基的605年開始,便整修貫通中國南北的京杭大運河。穀鮮村人隨著大運河的興盛,紛紛加入腳行的隊伍。喬氏族人中青壯年均涉足裝卸行當,並隨槽運貨船朔水而上至北京。在腳行喬姓族人中,有一個既聰明能幹,又挺拔帥氣的小夥子,在隨往來貨船裝卸勞做中,結識了通州張家灣運河邊上的姑娘。兩人婚後,勤儉持家,寬厚待人,眾人擁推喬姓年青人為首領,遂後將喬姓首領的居住地稱為喬莊。京杭大運河在經曆了近千年後,逐漸從盛世走向衰敗。運河邊上的喬莊人,開始四處尋找生機。喬姓一支向運河上遊移動,來到了王姓家族居駐的三條河畔。西域河邊的王西嶺一家人,聽到山西鄉音,心裏暖洋洋的,於是一家人商定後,歡迎喬姓一家留了下來。喬家人選擇在西域河北岸、北溝河西側的北坡上安了家,既能開荒種地,又便於與王家人溝通。後人因喬家擇北坡而居,故尊其族長為喬北坡。喬北坡帶領家人挖井取水、修坡造屋,並在房前親手種下一棵槐樹。喬家人挖成的西官井為鄉人飲用、直到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初,自來水的出現使人們淡忘了它。喬家族長種下的大槐樹枝繁葉茂,為後人納涼避暑、談天說地提供了場所。

明朝初年明太祖朱元璋強令山西人外遷,用以緩解元末戰亂中原人口銳減的危機。明永樂十八年,大明朝政府再次號召移民,並獎勵糧食給出山西進華北地區的移民群體。此時居住在山西河曲縣窯頭村的吳姓一家,倍感煎熬。原本生活在黃河邊,利用腳下粘性極強的黃土,靠祖上口傳手摸的技藝、撒汗拚搏的體力,碼起自家的窯場,小日子過得安逸、富足。隨著朝廷一日緊似一日驅趕晉人東遷告示的張貼,吳家人心裏是七上八下,連續數日從黃昏一直愁到天亮。是走還是留?難做決斷。不走,侍弄好自家二十三畝、能引黃河水灌溉的、黃土高原上少有的水田,不管種麥子還是稻子,一年的收成供全家人吃喝,還富富有餘。三晉人腳下,是取之不盡的煤海。河曲縣莊戶人,一麵用黃河水滋養自家的黃土地,一麵用黑烏金鍛燒自家的黑磚窯。河曲縣東北部一帶,村村燒窯,家家出磚,窯場一片連著一片,窯煙遮天蔽日黃塵繞燎,經西北風勁吹後,這一帶隻能看見位於窯場上空“黃龍”頭,見不到“黃龍”尾,於是位於“龍”頭的村莊,被尊稱為窯頭村。位於村北頭的吳姓老少一家人,望著窯場上一排排土黃的磚坯,圍著院子裏兩掛嶄新的鐵瓦大車,摸著倉房內三座囤滿鬥溢的新糧,一想到“走”,就犁心揦肝的痛。吳家人和眾鄉親一樣,心裏明鏡兒似的,知道“觡膊擰不過大腿”,不走肯定不行。隻有“走”一條路。在拖延了一年零七天後,吳家的頂樑柱吳能人三更天從炕上爬起來,帔上衣服,登上窯頂,用頭天準備好的一桶水,順煙道澆下去,把窯封了。來到自家的地裏,順著一排排壟溝,摸了半天自己親手種的秧苗。借著東方漸顯魚白色的晨光,用力拉起水渠閘口的檔板,聽著嘩嘩的黃河水最後一次流進自家的二十三畝稻田。許久,嘴角感覺到眼淚淡淡的苦澀。把閘板放回閘口、沉思了一會兒,回到院子裏,拿起掃帚,把裏裏外外掃得幹幹淨淨。從牲口棚裏牽出棗紅馬,用刷子從馬頭到馬尾細細的梳理了一遍。把馬拉到鐵瓦大車前,給馬戴上筩子,勒著僵繩,拍著馬脖子,讓馬順利褪進車轅內。隨後又從驢槽邊,拽過大黑叫驢,把長套栓在驢背上,順手刹好驢肚帶。吳能人正要端著瓦盆兒去喂花狗,卻被上房東屋的哭聲驚住了。吳能人側耳一聽,心裏明白了,那是九十五歲老媽斷斷續續的聲音。五十年前,老媽正值壯年,家裏家外一把好手,每次從五六十度高溫的窯倉裏往外揹磚,總比老爸多揹兩塊。一次剛雇來的短工,揹瓦坯從跳板上摔下來,正巧砸在從跳板下經過的老媽腰上。此後,下肢癱患的老媽,在上房東屋大連兒炕上一坐就是半個世紀。自從知到“走”的消息後,眼睛始終是紅的。當吳能人揹著老娘、從上房出來的時候,太陽已升起一杆子高了。輕輕的把老人放在大車上,撐起紙傘,遞到老媽手上。隨後招呼全家十七口人,趕著兩掛大車,啟程踏上東去的逃難之路。吳家的大車沿著偏關河朔水而行已走三日,在吳能人的車上,老娘在一堆大小包袱中間、時睡時醒的搖晃著。老娘的前麵、隔著兩個塗著紅漆木箱子,吳能人的婆姨摟著小三兒吳甜,無精打彩的看著眼前棗紅馬屁股在車轅裏有規律的擺動著,時不時的給睡在身邊的大兒子吳黃和二女兒吳水拉拉被角。吳能人抱著鞭子,叼著銅杆兒煙袋,呆坐在車轅左側,任馬悠僵的走著。車轅右側坐著吳能人的傻舅舅,嘴裏不知嚼著什麼東西,一路嘟囔著,哈喇子順著大襟兒、流過一頭栓在車轅子上的捆腰繩,把褲子都陰濕了一大片。車下花狗,吐著紅紅的長舌頭,不緊不慢的跑著。吳能人的弟弟吳憨人,趕著另一掛大車跟在後麵,車上擠著他的老丈人、丈母娘、兩個半傻不喦的大姨子、多動症的小舅子。吳憨人的媳婦郭妮,把半歲大的雙袍胎女兒,放在自己娘的身旁,拽上已經懂事兒的兒子,在地下跑一會兒,再坐會兒車。三天後,出家門兒時帶的幹糧袋兒見底了,拴在兩掛大車後麵的草料包癟了。吳能人見老太太蜷縮在車廂裏一聲緊似一聲的咳嗽,趕緊把幹糧袋倒過來,抖出僅有的一小捧餅楂兒,送到老娘的嘴裏壓壓哮喘。三個月零七天大的小丫頭一會兒哭一會兒鬧、叼著媳婦的****不鬆嘴。倆牲口走一會兒停一會兒,花狗跟一會兒趴一會兒。吳能人見此景,停住了大車,看前方連綿起伏的山頭上,出現了斷斷續續的長城,又看見隱藏在山穀中的幾處房頂。吳能人跟奶著孩子的媳婦一商量,決定先找地方住下來。回頭招呼一聲吳憨人,兩輛大車往山溝裏走了一袋煙的工夫,從山後閃出高低不一的六所房子,其中最高的那處房子山牆上,清晰三個大字格外醒目,這是“隻泥泉”村。隻泥泉村山高地少,荒壩禿嶺,常年不見雨水,村裏隻有一口土水井,因井底滲泉出水既少又慢,冒出後即與井壁黃土溶成泥漿,久而久之,“隻泥泉”村誕生了。雖然長城腳下“隻泥泉”不如老家黃河邊上“窯頭”村用水方便,但吳能人的忠厚老實、助人扶困,吳姓一家人心慈和善,贏得了泥村人的信任。吳憨人媳婦郭妮的兩個呆傻姐姐,在一年內分別嫁給泥村人。四年後,官府衙門攆百姓東遷的告示,三天兩頭貼在村裏高牆上,隔三差五官兵就來拆幾間房子。無奈,吳能人隻得收拾好大車,扔下剛蓋好的五間石板房,再次起程。臨行前,吳能人帶上弟弟吳憨人分別安頓好郭妮兩個姐姐的家庭生活,又和村裏未離家的鄉親告個別。然後到已相繼過逝的老娘墳前和吳憨人嶽父母墓地燒張紙,往墳頭上壓一遝紙錢。吳家十二口人又加入了東去逃難的隊伍。向東走的途中,在黑駝山腳下的小平易村,吳能人的傻舅舅在拽著四匹牲口到山坡上放牧的時候,土匪搶走了棗紅馬和大黑叫驢。傻舅舅追趕倆牲口,隨土匪一去無回、杳無音信。兩個體瘦多病的毛驢,拉著一輛車,全家十一口人,沿著渾河逆水而上,來到北嶽恒山後,發生了一件異想不到的事。大車剛停在恒山破爛不堪的九天宮大門外一個香客棲身的舊窩棚前,吳能人弟弟吳憨人的小舅子,忘了一路的饑餓與疲憊,急不可耐的鑽進了寺廟已癱塌半邊的山門,轉眼不見了。吳能人知道有多動症毛病的半大小夥子,一路上不停的招惹事非,不是把人家的孩子逗哭了,就是把同行的驢駒兒放跑了。吳家哥倆擱下手中的活兒,隨即進寺追趕查找了一個時辰,未見蹤影。見天色已晚,隻好安置全家人在山門外住下來。第二天,吳能人一早又走進濃霧籠罩中的寺廟內,把佛龕背後、供案底下、正殿套房、偏殿耳房,裏裏外外都找遍了,仍然沒人影。第三天,吳憨人的媳婦郭妮,告訴吳能人說去廟內繼續找自己弟弟。從太陽剛露出東山頭兒,到晚霞染紅了大殿尖頂,不但沒見小舅子,而且郭妮也未回家。吳家兄弟倆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連夜尋找,見廟就進,見人就問。連找了四天,附近的會仙府、懸空寺、琴棋台、出雲洞、紫芝峪都找了,無任何消息。十天後,吳能人夫妻倆和弟弟吳憨人,隻得帶著六個孩子、含著眼淚上路了。後來在壺流河畔,碰到逃難的泥村人,告之說在應縣淨土寺見郭妮已受戒做了尼姑。吳能人的媳婦柳妹子,這時想起自己的妯娌郭妮,平日時常對自己的婚姻狀況唉聲歎氣,瞞怨丈夫隻知幹活兒,不會體貼人。吳能人聽媳婦講述之後,心裏的疑團解開了,趕上驢車翻過太行山,來到房山縣大石河邊的東莊子村。三十五年後,吳家不但在東莊子紮下根,而且成了村裏富裕的大戶人家。吳能人自弟媳婦郭妮失蹤以後,視弟弟吳憨人的三個兒女為自己的孩子,按年齡重新排序,憨人的大兒子吳晉為老大,自己的大兒子吳黃排老二,大女兒吳水定為大姐,憨人的兩個雙袍胎女兒吳妮、吳姮排為二姐、三姐,最小的女兒吳甜為四姐。從明朝洪武年間到永樂年間,老百姓已從多年東躲西藏的動蕩移民年代、熬到了較安定的時期。吳能人和媳婦柳妹子、弟弟憨人,都已過了知天命之年,除了種好十六畝河灘地的莊稼,主要精力是為兒女帶孩子和喂好兩匹馬、五頭牛。此時的老大吳晉,已是四十歲的中年人,早已挑起全家生活的重擔。明永樂初年,朝廷從南京遷都北京,開始大規模修建京城和皇宮,在大量珍貴木材源源不斷從全國各地運抵京都的同時,大石河一帶的石料,也被官府征用。老大吳晉和老二吳黃,相繼加入了開采石料、為皇家工程雕鑿石材的隊伍。二十年後,吳晉、吳黃哥兒倆,能從石脈走向看出料塊大小,可從石麵紋路斷出裂隙走勢,成為房山地區有名的石匠。這二十年中,大姐吳水嫁給了本村一個精通木匠活兒的小夥子。一家之主吳能人積勞成疾,在一天夜裏給牲口加飼料中,突然口吐鮮血、倒在馬圈裏。直到第二天早晨,柳妹子發現躺在地上的老伴兒時,吳能人已僵硬多時了。柳氏安葬了丈夫,擦幹了淚水,繼續操持二姐和三姐的婚姻大事。吳家兄弟倆在經常被朝廷昭進城裏去優選石料、加工石材的過程中,結交了不少朋友,其中有一個好友叫王辰,來自京北三條河岸邊的王家,已不清楚是王西嶺的多少代子孫。當全家人給柳氏慶祝完八十大壽的後半夜,天上雷鳴電閃,瓢潑大雨瘋煙而至,院子裏的水迅速湧進屋裏,泡塌了土炕,泡軟了山牆。暴雨一直下到第二天晌午。嘩啦一聲,圈牲口的三間西廂房被雨水泡塌了。兩匹馬掙脫韁繩,竄進院子,眨眼消失在大雨中。在吳晉、吳黃一愣神兒的刹那間,吳憨人光著膀子衝進院子、跑出院門,去追趕兩匹馬轉眼沒了蹤影。吳家哥倆和來給柳氏祝壽未走的好朋友王辰,甩掉衣裳就要往外躥,被柳妹子一把攔住。此時的東莊子村,房倒屋塌,水天一色。村前的大石河,黃湯裹著泥沙,翻滾著巨浪,瘋狂衝向下方。河麵上漂浮著草垛、爛木、破門窗、死亡的豬羊、掙紮的騾馬,偶爾出現衣冠不整的浮屍。正當大家驚愕之時,上房北牆出現裂縫,瞬間冒出泥水。吳晉大喊一聲,揹起柳氏,召呼全家人往外走。當小妹吳甜急匆邁出門檻時,五間上房從西向東迅速傾斜,轉回身看,房頂塌了,四麵山牆倒了。屋裏的箱子、櫃子、被褥、衣物,隨打著漩渦的泥流漂走了。此時的東莊子村,已分辨不出哪是街、哪是院,到處是水,滿目是雨霧。大石河水,狂暴的卷走東莊子的一切。吳家人頭頂著大雨,在沒臍深的泥水中,摟著院子裏大槐樹,挨到雨過天晴。全家人站在泥地上,望著隻剩三處房茬兒的家,商量以後的日子。柳氏不走,她要陪著故去丈夫的墳頭和打聽憨人沒有希望的消息。吳妮、吳姮因戀人在大石河南麵的東窖村和北窖村,也不想走。吳晉和吳黃商量後,決定吳晉帶著自己媳婦和孩子,留下陪著大媽安度晚年,負責兩個妹子的出閣婚嫁。吳黃帶上自己媳婦、孩子,領著吳甜,跟好朋友王辰,遷居王辰老家京北三條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