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一章 那朵花開了嗎(1 / 2)

那時她還不是被稱作“江南細雪”的皎皎少女,更不是“江南細雪落烏家”的烏夫人,那時她隻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小女孩,夜夜期盼著家中新種的白碧照水梅開花,自初冬起便不斷詢問:“梅花開了嗎?”,梅花倒是在冬末開了,濱州雲府卻已是斷壁殘垣,空餘花草樹木在此,再也無人觀賞。

......

初春,花草重綻,紙鳶滿天。

紙鳶即風箏,烈州涼城的初春格外適宜放風箏,於是各式各樣的風箏一齊掛在天上,成了天上數也數不盡的斑斕色塊,倒也是涼城的一番風景。

放風箏的多半是孩子,有些孩子家中富些,風箏也就精致些,有些孩子是匠人之後,風箏比那富家孩子還要精致三分,更多的是做工簡陋、二錢一個的草紙風箏,反正是個風箏。而濟幼坊裏的孩子們,連最便宜的、做工簡陋、二錢一個的草紙風箏也沒有,隻能用眼睛看看,再在心裏想想。

濟幼坊本是烈州收養孤兒的慈善所,可幾十年的光陰讓濟幼坊背離了建立的初衷,如今的濟幼坊不僅僅是收養孤兒的慈善所,還是收押少年罪犯的勞教所,且因早年出過濟幼坊管事欺侮女孩的大案子,濟幼坊不再收養女孩,女孩們全由城外尼姑庵照看。

白依山與戴行之就隻能隔著濟幼坊的圍牆,看天上的風箏、聽牆外的笑聲,但他與戴行之不同的是,戴行之每每看見天上的風箏,都會滿眼羨豔,有時還會對著天空傻笑,而白依山卻是麵無表情的幹看,仿佛並非是在看風箏,而是在發呆。

戴行之見了以為白依山不太開心,忙問道:“依山,你在想什麼呢?”

白依山看著風箏說道:“我在想啊,這些風箏雖然飛在天上,可是有一根繩子捆著它們,下麵的人隨時可以把它們拉下來。”

戴行之不解地問道:“我不太懂你的意思,風箏本來就要有繩子牽著呀。”

白依山歎了口氣道:“已經九年了。”

白依山與戴行之在濟幼坊待了九年,受盡欺侮的九年。自懂事起,白依山便在濟幼坊中,據說是一位已故管事在大街上撿到的,便順手扔進了濟幼坊,不知真假,也無從考據。戴行之則是涼城一對夫婦所生,隻是這對夫婦已於一場火災中灰飛,那時戴行之出生還未滿月,被家中所養的狗給救了下來,後來便被鄰居送到了濟幼坊。

雖隻有九年,受得苦卻是一言難盡,但戴行之卻沒想到九年所受的苦,而是興奮地說道:“你是說你的十歲生日要到了麼!”

白依山看著戴行之歡欣的雙眼愣了一下,隨後笑道:“什麼十歲生日,哈哈哈,咱倆的生日不都是隨便定的嗎,誰會在意這個。”

“那...九年...九年...我實在是想不到了,你快說嘛!九年怎麼了?”戴行之假嗔道。

“我想...我想逃出去!”白依山說完又看了一眼天上的風箏,隻見一架風箏忽而斷了線,即刻便乘著風扶搖而去,再也不受製約,再也無人能將它拉下。

戴行之詫異道:“逃出去?這裏難道不好麼?”

戴行之與白依山是一同長大,且形影不離,自然二人所受的苦也不相上下,隻是戴行之從未計較過這些,隻要每日能與白依山一道,受點苦也不算什麼。

白依山歎了口氣,無言以對。

戴行之不在意濟幼坊的惡劣環境,但白依山卻是對濟幼坊無比厭惡濟幼坊中滿是待放的罪惡之花,裏麵的孩子打架鬥毆如家常便飯,各種出其不意的罪惡之舉更是讓人不寒而栗,而濟幼坊的管事們則皆是遊手好閑、不幹正事之流,除了時不時出些虐待幼童的傳聞,便沒做過什麼好事,幾次甚至鬧出人命案,好在濟幼坊裏都是些沒爹沒娘的孤兒,便被上頭壓了下去。

種種劣跡讓濟幼坊空有濟幼之名,實際隻是為孩子提供了半分溫飽,其餘全然不顧,任由孩子們野蠻生長,養出不少惡人來,倒是浪費了烈州大戶陸家每年給的金銀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