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非典時節、非常人、非常事(1 / 2)

2003年夏。

一場不知所謂的“非典”斬滅了太平時節的自傲習氣,愛國衛生運動三十年的努力實現於一朝,大家用醋拖地,用蒜養胃,口罩防菌,分餐防病,健康和不健康的娛樂活動停滯,必要和不必要的外出取消,很多不歸家的人也難得製造了些許天倫之樂,平頭百姓對政府組織力也更加信賴和信從。

那時節,若除去恐慌,一般百姓倒是內心升起了一絲敬畏和一份安靜,若如此下去,全國人民的道德水平定能與時俱進,進化於無形。

琴川市汽車站位於招商城繁華地帶,琴川招商城是全國最大的服裝批發市場,這裏寸土寸金,川流不息。

此時全城都靜,唯獨這裏依舊是金錢永不眠。

來來往往的商販們極少帶口罩,依舊自信、大口呼吸著招商城浸滿銅臭味的空氣。

“果然,賠本的生意沒人做,殺頭的生意有人做啊!”

汽車站對麵永祥商行二樓,陸文浩端著一杯藍山咖啡,立在落地大窗前,透過金邊眼鏡,認真得觀賞著腳下的熙攘人群,感歎天地間真有生生不息之力。

永祥商行在布匹市場的東門口,從東門進去,有一條寬敞的中心大道,大道兩邊是兩層的商鋪。

中心布匹市場56—58號是三間打通的商鋪,經營者是一對姐弟。此時,弟弟利小龍正從二樓倉庫裏搬出一捆捆的絨布,姐姐利小梅站在鐵欄杆前,把絨布拎起來一捆捆得往樓下扔。

“嘭!”、“嘭!”

百來斤的絨布落地後響起一陣陣雄壯有力的聲響,就像一位邊塞將軍出城反擊騷擾蠻夷的鼓聲。

讓人聽了漲力氣。

古人有言:旱則資舟,水則資車。這裏的服裝廠家往往在夏季生產冬裝,到了冬天則開始生產夏裝囤積。

利小梅扔完了客戶需要的十五捆絨布,叉腰立著,鼻尖隻是微微冒汗,用透亮的眼神輕輕掃了對麵43號商鋪一眼。

“小龍,這幾天,怎麼沒看到吳川?”

“哢啦啦”,一身被汗水濕透的利小龍正在關倉庫的卷簾門。

“姐,吳川媽不是就在下麵,你問一聲唄。”李小龍促狹得咧嘴。

利小梅轉身瞪著他,亮彩的眼神射出兩道冷氣,令他感到一陣發自內心的畏懼,利小龍趕緊抿住嘴,雙掌亂晃,一副討饒的表情。

利小梅卻突然噗呲一聲笑了。

利小龍、利小梅是溫州人,利小梅比利小龍大三歲,比吳川大兩歲。

利小龍的父親年輕時好賭,有一次輸光了造房子的錢,利小龍媽媽氣急喝農藥自殺,被救後成了癱瘓,利小梅十歲起就當家,既照顧母親,又管教小弟,還去夜市擺攤,如此好幾年。

利小龍父親後來不知怎麼竟然在賭場上發了一筆財,某一夜,他扛著一麻袋的錢回到了好久沒回的家。

十五歲的利小梅和十二歲的利小龍,在父親喝醉後,把他捆了起來,然後姐姐背起裝錢的麻袋,弟弟拿著菜刀護衛,於淩晨趕到了姐弟倆信任的大姑父家。

“姑父,這些錢幫我們買個商鋪。”

那天微熙的晨光,似乎隻是為了映出利小梅那通紅但堅定的麵孔。

大姑父一家震驚了,服了,敬了。

那天,賭鬼父親聽完大姑父講訴當晚之事,心神震顫,張大嘴巴說不出一句話。

一個月後,在親戚的幫助下,利小梅姐弟來到琴川,買下三間商鋪,在琴川的溫州老鄉聽說了姐弟倆的故事後,被勾想起自己十幾歲在外麵闖蕩的心酸,人性中的善良被引了出來,利小梅姐弟得到了很多人的幫助,就這樣他們在琴川站穩了腳跟。

賭鬼父親也奇跡般得戒了賭,除了照顧癱瘓的妻子,就是幫忙看店,他本就是混混出身,嘴皮子一流,讓他招待客戶倒也是得體。

當時招商城正是紅火的時候,兩年功夫,姐弟倆就賺回了買商鋪的錢,所有的錢都在利小梅手中,她按時給父親和弟弟發工資獎金。

利小梅成為百萬富翁那年,是十七歲。

布匹市場的人們都對利小梅佩服到心裏,叫她《紅燈記》的李鐵梅。

利小梅除了對父親嚴厲外,對其他人都謙和有禮,但有禮有節,她眉眼間總隱約有一股殺伐之氣,令人保持距離。

唯一的例外,就是吳川。她對吳川有私人定製的獨有笑容,那笑容僅僅是一個二十歲女子的單純笑容,她常常到43號商鋪找吳川說話,主動把一些生意介紹給吳川家,總之她毫不掩飾對吳川的好感,以至於整個市場的中老年婦女都那拿這事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