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
雨下的很急。
就在半刻前明明還是豔豔高照,此刻卻已是瓢潑萬裏。
暗沉的河流上,一葉孤舟,隨著江水搖曳。
舟上立著一人,一劍。
劍很華麗,從劍柄至劍鞘,赤橙黃綠藍靛紫七顆寶石依次嵌入。
人卻寒酸,從頭到腳一身灰白的粗布麻衣。
隻是這樣的一柄劍,被這樣的一個人握著,卻出奇的和諧。
他閉著眼,任由雨水衝刷著自己的身體,表情莊嚴而肅穆,仿佛正在接受一場洗禮。
當一滴水珠順著他的發梢,緩緩滴落,在他腳下摔的粉碎的刹那——
他睜開了眼。
那是一雙明亮的眸子,黑白分明。
緊隨著數聲巨響,小舟周圍的水麵突然迸裂,數名黑衣人從水底一躍而出。
風很狂亂。
但是劍更加狂亂。
一朵朵美麗的血花在他身上逐個綻放。
不過刹那,天地間便再次平靜,除了水麵那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劍已經入了鞘。
如果不是他身上的那些血花,這劍仿佛從未出過鞘。
這柄劍名為七星,相傳曾是武王佩劍。
而這人名為千羽。
但千羽並不是一個人名。
是一個組織。
是一個以劍為生,為劍而死的組織。
(二)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
“參見主上。”
漆黑的深夜,潮濕的洞穴,微弱的燭光,以及那攝人心魄的呐喊,久久盤旋。
“劍可奪到了?”眾多黑衣人麵前,一個衣著華麗的男子,翹著腿低垂著眼簾,語氣平淡。
“回稟主上,屬下等辦事不利,未能攔截……”
“哦。”男子緩緩抬起頭,望著跪在自己眼前,身體微微發抖的黑衣人,輕哼了一聲。
“知道自己辦事不利,還敢活著來見我?”男子直起身,從腰間抽出一柄白玉折扇,緩緩展開,“給你一個機會,說服我繞過你。”
黑衣人望著男子咽了口唾沫剛想說話,忽然喉頭一甜,便已經頹然倒地。
男子輕輕嗅著折扇上那一絲血腥味喃喃道,“我忽然不想給你這個機會了。”
……
孤帆,遠山。
千羽依舊立在船頭,仿佛入定的老僧,又好似盤根的蒼鬆,巍然不動。
不隻是他,包括這葉扁舟,也停留在了原地,無論水流湍急。
他在等一個人。
等一個女人。
一個答應他,八月十五,會與他在此相會的女人。
今天就是八月十五。
但是他隻是孤身一人。
還好,還沒入夜。
她一定會來。
一定。
千羽這麼想著,微微睜開了眼。
暗沉的水麵,在放晴後,變得清澈。此刻在夕陽餘暉下,仿佛化成了火海。
已經黃昏了麼。
千羽幹裂的嘴角微微翹起,卻因為幹澀,而出現豁口,鮮紅的血肉瞬間清晰可辨。
她,還沒到。
(三)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他和她,自小便相識。
他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學劍。
但既然他們在劍廬,他們就隻能學劍。
在這裏,不用練劍的隻有兩種人。
一種是又聾又啞的仆人,
一種是死人。
他們都不想成為這兩種人,所以他們學的很苦。
好在,他們很有天賦。
當一批又一批和他們一樣大的孩子被淘汰,在痛苦中掙紮、死亡的時候,他們成長了。
他們成為了新一代千羽。
那一年他十八歲,獲得了一柄真正屬於自己的劍——七星。
那一年她十七歲,也獲得了一柄真正屬於她的劍——倚天。
旁人或許不知,但他們卻清楚:七星與倚天都曾是武王的佩劍。
巧合也好,天意也罷,剛剛成長為千羽的他們相愛了。
但是作為千羽,是不能有感情的。
感情會左右人心,心亂了劍就會亂,劍一旦亂了,就隻有死。
這個道理,他們是懂得。
但感情一旦生了根,想要根除就很難了。
(四)
——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他們終究沒能一起走下去。
畢竟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他們成為千羽的第二年,戀情終究還是被發現了,他們的師傅,怒不可遏。
“你愛上她了!?”
“是。”
“我教你的東西,你都忘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