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鳳娟一覺醒來的時候,太陽早就叩破了窗戶,李漢也早就下地去了。
怎麼就沒有聽到上工的鈴聲呢!李鳳娟的心裏滿是遺憾的,怕上工晚了,便看不到張侯生了。於是,趕緊洗把臉,也沒有來得急刷牙,更沒有更換衣服,那時候在農村一般人也就一兩身衣服,換得並不勤。之後,便急匆匆地往外走。走到門口,低頭一看,不禁吃了一驚,褲子上怎麼會有血跡,也便想起昨晚的一陣痛,不禁臉上又粉紅起來,趕緊又回到房間,換了衣服。李鳳娟原本也就兩身衣服,平常穿的是的確良藍褲子和灰色棉布外衫,現在剩下的是一套大紅的純棉斜布衫上衣和棉麻布的綠褲子,還是母親留下的,上工時李鳳娟一般是不穿這一身衣服的。但今天似乎不得不換衣服了,也便換了。把髒衣服放在水盆裏合著皂角水泡起來,那時洗衣粉在農村還是個稀罕物件,人們洗衣服大都是去皂角樹上摘皂角,然後打碎了在水裏泡。李鳳娟是個勤快人,家裏留的皂角水很充足。待泡好了衣服,李鳳娟拿出家裏那塊爛了半邊的小鏡子,使勁地照了照,理了理頭發,紅上衣、綠褲子,襯托得她像一朵出水芙蓉,美豔美豔的。李鳳娟使勁地看了看,不禁也誇自己,的確是一個美人呢!便滿意地上工去了。
到得田裏,人們正在拉木耬。木耬是一種老式的小麥播種工具,上麵有一個存放種子的盒子,下麵四個腿,每個腿都是中空的。人們拉木耬的時候,有一個人專門在後麵扶著木耬,一邊走一邊搖晃,種子便能均勻地播撒到田地裏。這搖木耬是一項技術活,一般能在村裏拿最高工分12分。而拉木耬雖然是體力活,工分卻不高,像李鳳娟這樣的女孩子最高也就是拿9分,一般是8分。搖木耬的是李漢,他一項是村裏的老莊稼把式。
人們遠遠地看到李鳳娟穿著漂亮地向木耬走來,便打趣給李漢說,你姑娘今天穿得真花呢,該不是找到如意郎君了吧!李漢說,哪能呢?要是找到了如意郎君我還能不知道。人們又取笑說,你看你這一邊走一邊搖耬的樣子,那褲襠裏的兩個鈴鐺也是這麼搖晃的吧?李漢就拉長了臉說,瞎說啥呢?看我姑娘馬上就來拉耬了,在她麵前你可不能和我開玩笑。就有人又說,看你姑娘今天這個打扮樣,十有八九紅杏該出頭了。正開玩笑,李鳳娟走近了,人們也就住口了。李漢心裏卻在打嘀咕,想著昨天晚上這姑娘幹啥去了?今天起來這麼晚,還換了這麼一身打扮,莫不是真遇到什麼好後生動心了吧!
李鳳娟走近了,一個村民分出一根繩子來,讓李鳳娟拉,大家就一起拉著木耬往前走。李漢呢!在後麵搖著木耬,能看到每個人的後背,他就觀察李鳳娟,總覺得姑娘今天走路的姿勢不對,該不是真的有什麼事吧!心裏也就疑雲重重了,搖耬力度便拿捏得不準,一會兒搖得快,一會兒搖得慢,拉木耬的人用力也無法均勻。一個群眾就回頭說,李漢,你今天操蛋呢,這技術活有點水平下降哦!這樣播出來的種子明年麥苗一定不均勻。李漢說沒有啥,沒有啥,你們趕緊拉吧!人們拉了一會兒,還是感覺不對勁,一個性子急的村民便發起火來,說李漢,你能不能上點心,今天有點不對勁啊!李漢說,有啥不對勁的,不是一直都這麼幹嗎?人們就都回過頭來說,就是不對勁,你搖得如此不均勻,那倆鈴鐺也不好受吧!李鳳娟突然插話道,要不然,咱們讓張侯生來幫看看吧!李漢見村民當著他閨女的麵和他說那麼騷性的話,心裏老大不愉快,但又不好罵村民,就憤怒地對李鳳娟說,這是搖耬,又不是給麥種配農藥,你怎麼想到張侯生那去了?是啊!鳳娟啊!你怎麼想到張侯生那去了?人們的目光齊刷刷地盯著李鳳娟,像突然看穿了她一樣。李鳳娟恍然冒了一身冷汗,天啊!我怎麼想到張侯生那去了?這讓人多尷尬。這一刻,她恨不得能有個地縫鑽進去。這能怪誰呢!隻能怪自己,滿心滿腦地都想著張侯生。村民這時哈哈地笑起來,說李漢啊!你賺了,你姑娘看上了帥氣有知識的城市青年。李漢這時倒是釋然了,在他心目中,他家姑娘和張侯生那是風牛馬不相及的事情,便覺得這個玩笑也隻能是玩笑了,說拉耬,拉耬,別淨扯淡了。李鳳娟卻渾似被人揭穿了一樣,失魂落魄,滿臉粉紅,便低著頭,隨著村民一起拉起耬來。